可惜苏九娘的怨气没能获得裴时的怜惜,他去了一趟妖王宫,回来的时候带回一道授令和一只鹤妖,苏九娘只好耷拉着尾巴苦哈哈地成了新的少君。
狐族一举扬眉吐气,非要大摆宴席,一半的人吆喝着写请柬,一半的人已经开始研究给苏九娘定制什么样的少君服了。
鹤妖看了眼院中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人类修士,最后走到了江熄身边后从身上取出一个盒子,盒中装着一对血色手串:“江少宗主,这是吾王让我转交给您的,钟大将让您受惊了。此手串乃吾王巢穴中熔岩石所制,对雷灵根、火灵根和金灵根修炼都大有裨益。”
江熄只瞧了一眼便知这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妖王不仅对裴时的去留如此大度,还有如此诚意,可见他确实心系人与妖修好之愿。
他收过后不禁由衷祝愿:“希望妖王身体康健,我会好好珍惜。”
动身回天渊派耽误不得,但少君禅位仪式也不得不做。
另外几位少君也都前来送礼祝贺,苏九娘耷拉着张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不好过,众人就都不好过,她请宁少君和江熄等人列席,用最烈的酒招呼,从月明星稀喝到哀嚎遍野,还是裴时喊了停她才作罢。
席上江熄也听了不少轶事和八卦,比如妖王无子是喜欢过人间女子,所以才对裴时这种半妖心生疼惜;比如苏九娘的远方表妹苏十六之前曾跟着江熄祖上集齐魔核并让它从世间消失,这位祖上便是那个有男道侣的祖上。
“江闻弦嘛,谁不知道他那道侣是他徒弟,这对夫夫自己作天作地就算了,带着我那无知妹妹东奔西走,最后害得她堕入六欲,都守了死人墓三百多年了。”苏九娘喝得醉醺醺的,愈发瞧着江熄不顺眼:“跟天渊派沾上绝对没有好事!”
江熄虽然听说过一点关于他祖上的事,但头一次真切接触到活着的彼时之人,不免有了些兴趣,不过苏九娘讲故事讲的一塌糊涂,什么“你们男人不懂女人的好”,什么“就是馋他身子,就是喜欢征服欲”,什么“日久生情罢了,习惯了罢了,离不开罢了”。
总之江熄想听的一句没问到,听到的全是苏九娘的鄙夷之语,他觉得这些话单纯就是苏九娘讲给裴时听的。
他扶着额头,觉得苏九娘说的大抵是对的,男人有什么好的,硬邦邦的,哪有女人小意柔情,哪有女人贴心体贴。
可是,符合这一切的崔桐他为何喜欢不起来呢?
在喧嚣中,他听见裴时说了一句:“男女本无别,喜欢之人也并非完美,只是我们刚好遇见了,刚好契合,又补足了对方缺少了那部分,只有与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是完满的,与你们狐族所说的阴阳、色欲是不同的。”
“前少君这是质疑咱们狐族千百年的修炼之本呢!”某个狐族长老挺了挺腰杆,今晚没人能让他们弯下腰去。
裴时只是笑了笑,然后陪了三杯酒。
后来酒越喝越多,江熄就放弃了思考,只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太过麻烦,他让人生了玉望又绝了自由,让人畏惧失去又计较付出,讲求真诚又总是充斥善意谎言。
算了,他连玉望都控制不住,还妄图控制自己的感情,实在痴人说梦。
玉函洞瞧着大,但也一时无法容纳下这么多醉鬼,五七和其他小妖尽力周旋,尽量让江熄这种身份的单独一间客房,但江熄扒拉着向还寒的胳膊怎么都不放,魏斋和守谦怎么拉都拉不开。
“你们别管!”江熄气势汹汹说道:“你们都别管!”
魏斋看了眼向还寒,手刀都准备劈下去了,向还寒摇了摇头:“大概是我说话惹少宗主不悦了,无事。”
魏斋还是要劈,向还寒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守谦抵住了魏斋的手:“我路上劈了一次,少宗主醒来骂了我一路,醉成这样沾床就能睡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手刀没有落下,向还寒扶着人入了客房。
苏九娘踢了脚地上的酒壶,趴在桌上呢喃着不满:“切,这对也碍眼。”
裴时闻言看向那两道身影,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相互搀扶相互偎依的过去。
“你还回来吗?”苏九娘红着眼扭过头来。
“不回来了。”裴时将苏九娘滑落的斗篷重新盖回她的肩上。
“那你保重。”
“你也是。”他知道苏九娘的心意,有些事情在这几百年间早已心照不宣,可感情没有先来后到,甚至蛮不讲理。
——
“少宗主站稳!”
房中,向还寒被眼神迷离的江熄抵在床边,但又不得不伸手扶住他的腰,防止他站不稳摔个趔趄。
“你怎么回事,嗝,说话没大没小的,我是少宗主!嗝!”江熄质问着他。
果然是这事,向还寒叹了口气,带了些告饶的语气:“是我不对。”
“你心里根本没这么想!你肯定在想我怎么这么多事!可我都……说我当你是朋友了,那你可有把我同魏斋一样对待?”江熄突然话不结巴了,他攥着向还寒的前襟。
向还寒的头随着江熄的轻拽晃动,眼睛却看向面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