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后——”
“我姓李,名群玉。那个名字,不准再提。”
白老虎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晏骄伸手做出噤声的动作,轻声:“嘘。”
话音刚落,从长廊尽头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袭黄衣出现,周七郎手里拎着一串油纸包成的糕点,意兴盎然快步跑来。
一看到晏骄的脸,迟疑道:“你……是李兄吗?”
“周公子。”晏骄点头。
“真是李兄!”周七郎睁大眼,绕着他走了两圈,“我就知李兄长得一表人才。”
晏骄没有作声,也没有错过周七郎眼里的一丝失望。
“原先李兄一直戴着面具我还担心你呢,现在看来好极了。”他看似笑得开怀,晃着挂在拇指上的纸袋,“对了,我刚从楼下买来的糕点,刚出炉还热腾着。走吧,咱边吃茶边吃点心去。”
晏骄不推拒,被周七郎拉着去了隔壁的茶楼。
他们临窗而坐,白老虎对喝茶不感兴趣,抱着周七郎买来的糕点缩在桌底下啃啃啃。
经过昨天的事,周七郎知道他们是来首阳宗拜师的,不过距离拜师开天梯还有两日,他不请自来,决心这两日带他们逛百喜城。
真稀罕了,白老虎想不明白,第一次见面的人,周七郎对他们这么热心肠干嘛。他们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书生,一个老虎——难道是冲着它虎灵的身份来的?
白老虎顿时飘飘然。
果然,百喜城的人就是有眼光,也就晏骄那个死鬼把本大王当奴隶使唤!
“李兄,你别叫我周公子了,直接叫我七郎吧,我呢就直接叫你阿玉,怎么样!”看青年不反对,他继续道,“刚刚你说想拜入首阳宗,有没有想过拜入谁的门下啊?”
“没有,你有推荐?”
“首阳宗脾气最好的当然是青眉长老……”意识过来不对,周七郎赶忙笑笑,“我也就是听说,我又不是首阳宗的,具体哪位长老更好我哪清楚。”
“是吗。”
晏骄抬手端起茶盏,玉白指尖轻轻叩了下瓷器边缘,漫不经意道:“我听说,首阳宗有位周仙君,不知道拜入他门下如何?”
周七郎一愣,喝茶的姿势也不自然了许多:“周仙君,啊,你说那个叫周璟的是吧。他虽然是名气很大,不过进首阳宗才十几年呢,资历太浅啦还不够格收弟子。阿玉你很欣赏他吗?”
啪嗒,茶盏落桌。
晏骄抬起眼眸。
那双眼睛认真凝视他人时,仿若勾人魂魄的艳鬼,令人不禁如个毛头小子一般血气上头。
他静静望着周七郎,唇角微翘,“比起欣赏,更想与他熟识。”
然后,折磨他,万劫不复。
周七郎被青年看得胸膛发热,明明尤其平庸的一张脸,却让他呆呆地下意识张开嘴,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街上传来一阵争执,让他瞬间回过神,窘迫得耳根红起。
“楼下在吵架呢哈哈哈…”周七郎尴尬地摸摸头,把话题转开。
街上两方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吵得尤其激烈,将大街堵得水泄不通,行人都没办法通过。周七郎打眼一扫就看到几个熟人,表情怪异。
“那身衣服不是戏情宗的人吗?”白老虎听到有吵架看就立马钻了出来,趴在窗台往下探。
左边一队人穿着绿衣的,正是他们之前在百喜城外见过的那队人。而堵着他们去路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黄衫,负剑而立,气势清朗。
“那群穿黄衣的是什么人啊,居然敢和戏情宗的人吵架。”
周七郎扶额,“是首阳宗的人。”
首阳宗……啊?!
白老虎当即看晏骄,后者默默喝茶,表情平静无波。
“明明就是你们戏情宗的人先撞碎了我的琉璃盏,居然还倒打一耙,你们好不要脸!”
戏情宗一弟子轻嗤,“都说首阳宗是修仙界第一大宗,你们宗门的弟子如此厉害,怎么连一个小小的琉璃盏都护不住,我戏情宗的弟子撞了下就会碎?我看,明明就是你们首阳宗想借题发挥,找我们的麻烦。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们怎么说都有理,我们也只能委屈地认下呀。”
“你,你!”那首阳宗弟子面红耳赤,“你太不要脸了,颠倒黑白!”
他们吵得越来越激烈,周围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周七郎脸上越来越无奈,坐不住了,“阿玉,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好,”晏骄安坐不动,看周七郎顺着窗台翻身跃下一楼,冲到两方队伍中间。
“你不去劝架?”白老虎一手撑脑袋,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那可是首阳宗和戏情宗在吵架啊,你的婆家和娘家哎。”
“我看你是皮痒了。”
白老虎下意识躲开晏骄拍来的手,眯起一只眼睛,见晏骄没有真的打下来,得寸进尺:“艳鬼,你偷偷告诉我,你和戏情宗的少宗主是不是真的像流传里的那样啊?就那些风月传闻,你跟那个少宗主难道真的……”
晏骄眼眸深暗,还没出声,楼下陡然传来齐刷刷的惊呼声。与此同时响起一道清脆的铃铛脆响,似乎带有灵力,光听见都觉心神荡漾。
那铃铛声从远处飘来,仿若仙音。
晏骄的指尖倏然收紧。
这铃铛声,他曾听过千遍万遍。
街道上的人们不知为何纷纷让开一条路,还在试图劝架的周璟困惑停下,顺着人群方向看去。
只见从中走出一位绿衣墨发的英俊青年,身量很高,锦衣玉带,腰间悬挂着一串做旧银铃,手持一把朴素的白纸扇。
戏情宗众人一看到他连忙俯身,齐声恭敬喊:“少宗主!”
“起来吧。”
青年摇摇扇子,眼似桃花般风流多情。
这就是那个少宗主?看着挺和善一人啊。
白老虎露出不解,抬头时发现晏骄盯着那楚慵归看,目光深冷晦暗。
他的视线没有刻意隐藏,很快就被对方察觉了。两人的目光一瞬对上,隔着百喜大街的喧嚣繁华,人群熙熙攘攘,瞬忽十五年长河。
楚慵归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但并未深思,朝茶楼上那人勾唇笑了笑,转而看向旁人。
“艳鬼……”白老虎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晏骄收回目光,深呼吸一口气:“我与他,形同陌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