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掌练到第九重后,任何人都无法近身,投掷过去的兵器也会被强大的气流击碎。
移山掌、少林寺的金刚不坏身,南河六仙的护心诀,这三种武学,皆因“以守御敌”而出名。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毕竟谁都不想冒着有可能心脉尽碎的危险接下那招裂天一吼。
裴序松开的手正要放下来,叶起恰好转过身,她的耳垂就这么擦过了指尖。
他动作一僵,连忙将手缩回袖中,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指腹,刚才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那里。
“姓裴的,你没事吧?”
见裴序没反应,叶起神色一凛,捧住他的脸左右转着,仔细检查两边的耳道。
裂天一吼中招后,必会七窍流血,严重者直接痴呆。
姓裴的这傻样别是中招了!
她忽然靠近,裴序大脑一懵便忘了躲闪,清浅的呼吸像是小毛虫爬在耳朵上,有些痒。
他目光一落,正对上叶起的脖颈和圆润的耳垂。
耳垂……
指尖突然发烫,裴序的瞳孔猛地紧缩。
刚看了一边耳朵,正要再转过去看另一边,叶起的手忽然被抓住,狠狠拽下来。
“我没事!”
裴序抓过她的手便立即放开,王琦的吼声好像还在耳边回荡,因为心脏狂跳,胸口都跟着震动。
裴序本能退后两步,偏过头只留下通红的耳尖。
叶起听他中气十足,立马放下心。
这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打情骂俏完就请走吧叶什么那位,裴序上来,本座今天破例让你先行。”
看戏看过瘾了的众人,立即不满起来,但碍于方才百里香露出的那一手移山掌,只能忍气吞声,接受被插队的事实。
叶起一听这白头发真给姓裴的面子,但又想到两人的蛊是优势也是软肋,不能随意张扬。
她双拳一抱,深深躬身,恳切道:“百里楼主,刚才都是晚辈的错,要打要罚全凭你做主。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跟他一起上去?”
百里香吐出两个字:“不能。”他懒懒地掀起眼皮,“长得太丑,碍我的眼。”
叶起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还觉得你一头白毛碍眼呢,面上却微笑着还想再说两句软话,手就被人一把拉下来。
“走。”
裴序面无表情,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哎姓裴的,咱们再……”
“裴序,今天你的问题一律不收钱,如何?”
百里香嗤笑一声,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等着他回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结果就见裴序跟没听见似的,带着二愣子头也不回往外走,二愣子都急了往回薅也薅不住。
众人替他心急,甚至开始怀疑王琦的狮吼功真把他脑子震坏了。
一整天问什么都免费,凭着百闻楼通晓各路秘闻,这可是天大的便宜!
关键就这么走了那不是当场下百里香面子?以后再想来百闻楼可就难了。
温润如玉的寒霜剑,难道其实是个缺心眼?
百里香见他手已经推在门上,脸色一变,低吼道:“给我站着!”
裴序停了下来,紧紧攥着叶起的手,淡淡道:
“百闻楼消息通达天下,前辈的发妻和她情人关系如何这种小事……何必来问晚辈。”
所有人眼睛霎时间睁得滚圆,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百里香清心寡欲近二十年,怎么突然冒出来个妻子?妻子还有情人?所以他留下裴序其实也是想打探消息?
百里香淡然的面色出现裂痕,戾气从裂痕不断涌出,如有实质。
他狠狠抓住围栏,手背青筋暴起,双目寒光摄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贱奴,你敢踏出我的百闻楼便试一试。”
叶起压下震惊,抬眼见裴序木着一张脸,他推在大门上的手,仿佛失去力气般垂下来。
她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反手握住裴序,一脚踹开大门拽着他就往外跑!
就不信了,那老男人还真能舍下脸追出来!
老男人确实舍不下脸。
百里香看着两人携手奔走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
那个女人便是如此,说什么愿得一心人,还不是带着贱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双目通红,高举手掌猛然拍向围栏,木屑掺着血哗啦啦往下掉,迷了所有人的眼。
大家还在揉眼睛,就听一声怒吼。
“都给我滚!”
吼声穿过大堂,穿透大门,刚跑出来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刚才被推出来,摔晕了的王琦。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就听叶起嘿嘿笑道:
“快跑吧老东西,不然小心被群殴。”
王琦拍了拍身上的灰,冷笑一声:“这回想抓莫同尘更难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左脚踩右脚,凌空踏步上了房顶,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听到身后渐渐响起的哄闹声,叶起和裴序对视一眼,连忙向正街跑去。
若是大家真被赶出来,一见到他俩这个罪魁祸首,难免迁怒。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黄昏深至,晚霞漫天。
有的商铺已经点上了灯。
灯火和霞光透过青藤绿叶,交织洒在两人的身上,流动如水,似梦似幻。
叶起带着裴序,跑过了街道,跑过了灯火通明的楼阁,穿过玩耍的孩童,穿过吆喝着的小贩。
两人牵着手一路奔跑,将所有喧闹抛之于后。
黑夜跟随急促的呼吸缓缓降临。
青衫的裙摆和白袍的衣袂时而交缠,时而分散,在灯火阑珊中明灭如灯。
蝉鸣和蛙叫渐响,田野的声音盖过了街市的喧闹。
终于停了下来,叶起轻轻喘着气,抬头看到如云般的葫芦藤,不由一愣。
怎么到这来了?
“叶起。”
裴序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叶起转过身,就见他垂着眼,目光停留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她不由低下头,明明开始是她抓着他,怎么变成他在牵着她?
“叶起。”
他又叫了一声。
叶起嘴唇蠕动,不见他抬起头,看不到那双眼睛,她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她跑得喉咙发干,声音有些沙哑:“姓裴的?”
“我们为什么不用轻功?”
裴序终于看向她,凤眸沉静得像是水,可漫天星光映在他的眼里,又仿佛着了火炽热。
叶起微微失神,为什么?
轻功更快,为什么不用轻功?
两人武功不差,为什么像平民百姓一样跑?
她呆呆道:“我不知道。”
裴序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烦恼,轻喃:“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立刻惶然分开,不约而同低下头,看向彼此的手。
他们的手,就像中蛊以来每一次生死时刻,紧紧交握。
只是这一次,明明四周都安静了,危机解除了,但还是没有人放开。
裴序掌心微微发热,心跳骤然加快,他垂下头看着她的手,近日来发生的事情构成一幅幅画,快速变幻。
她带他离开百闻楼,她的耳垂,她破口大骂的样子,她颤动的睫毛,她得意的笑,她吃饭时鼓起的脸,她瞪人时浑圆的眸子,她挥拳比划的恼怒,她拔刀的样子,她不甘心又低着头,她泛红的眼尾……
心脏狂跳,像是下一秒就要离开胸口。
好像有一个答案也要跟着心脏跳出来,呈现在他眼前。
“小起?”
心跳骤停。
裴序脸色僵硬,下意识攥紧了她的手。
叶起茫然地转过身,眼瞳微微放大,轻声道:“薛文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