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起哼笑一声,竟有些迫不及待,循着笛音望去,就等着书生出现。
即使他和圣女联手,但是绝对打不过她和姓裴的……
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那道婀娜的身影没有奔向笛音。
叶起疑惑地扫视四周,刚才奔出剑下的人,正在他们几步开外的石壁旁,慌乱地撩起沿壁而流的清泉——洗着脸。
叶起眼角抽动,顿时没了打架的心思,上前两步用刀鞘捅了捅火凤的背,撇了撇嘴:
“死到临头就别臭美了。”
结果那人浑不在意,还在洗脸,又认真地理了理蓬乱的乌发,幽蓝的眸子闪过一丝懊恼。
恰在此时,笛音消失,清隽的身影踏风而来。
书生怒目而视,阴森鬼气的红笛斜刺而出,迎头便冲叶起脖颈挥去,厉声道:“别碰她!”
“铮——”
剑鸣脆响,一招制敌。
红笛被寒光挑起飞向石壁,书生手腕一痛,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双膝同时一麻,直接跪倒在地。
他咬牙想站起身,胸膛抵过来一把寒气森森的剑,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
“找死。”
火凤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她撒着娇哼道:
“你们还要不要去地宫?人家可不想看到血里哗啦的脏东西。”
书生呆愣地抬起头,火凤偏过脸,冷声道:“哄你几句便当真了吗?真是死缠烂打。早知如此,还不如找个知趣的男人。”
她说完也不顾腰畔的刀,挽着叶起的手臂嗔怪道:“快走吧,一见窝囊废就心烦。”
鬼笛书生病弱的脸,此刻更是惨白如纸,他晃了晃身子,急切地看向火凤,像是要分辨那些话是否出自真心。
火凤眉毛一竖,一脚踹向他的心窝,嫌恶道:“看什么看?真恶心。”
书生被踹得仰躺在地,双目失神,跟丢了魂一样,一时半会怕是起不来了。
叶起瞥了眼火凤得意的脸,默默叹口气,牵着裴序跟上她欢快的背影。
山路寂静,只有时不时的鸟鸣。
离开书生后,火凤直言地宫不在地下,而在悬崖峭壁,村庄通向那里的密道已被她毁坏,不怕山路险峻,那就跟上来。
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直往山上走。
走了一段路,四周鸟鸣越来越少,树木也越来越稀疏,眼看着快要抵达峰顶了。
而那道妩媚的背影,安静得不像刚才张牙舞爪的人。
叶起想到她着急忙慌去洗脸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好奇道:
“你明明喜欢他,干嘛要……”
“谁说我喜欢他!”
火凤倏地转头满眼怒火,结果话音刚落,湛蓝的眸子就蓄满了泪。
她洗干净脸,又是一副倔强的样子,仿若风雨后的玫瑰夺目,令人不忍让那花瓣上的露珠落下。
即使曾因这人陷入死地,叶起还是被火凤容颜惊艳,不由心生怜惜,只得叹了口气:“好好好。不喜欢。”
她放轻了声音,便给人温柔的错觉。
火凤立即想到那张失魂落魄的脸,想到那个人的眼神,本来也是这样温柔。
她慌忙背过身,急行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匆匆抹了把脸,不知在对谁呢喃着:
“喜欢又如何?非得让人知道吗?”
“他过得好,才最重要。”
火凤语气中的落寞和幸福都太过强烈,明明两种不同的情绪,却在此刻融合得如此和谐。
牵着手的两人不由心头一震。
裴序垂下眼,若是她能一直笑,一直快乐,哪怕永远不知道他……
他心下涩然,更紧地攥着她,好像这条路走到头,就必须要松手。
叶起没有发现手上的力度,她失神地看着火凤的背影,莫名想到了尼亚。
明明那么恋慕莫同尘,却又不得不离开她。
哪怕余生只能活在回忆中,哪怕最后积郁而死,也没能放下。
为什么?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可为什么他们都这么……难过。
她突然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于是忆起薛文慕,脑海涌现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种情绪,能和火凤脸上的黯然相提并论。
那种黯然,带着一种苦涩,是纯真的少年时代未曾尝过的苦。
就好像整个人的心神全然系于一人,不得自由。
为那人的蹙眉而慌张,又为那人的笑容而幸福。
那种苦涩,她仿佛也曾感受过。
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事,又是因为谁……
就在这时,手被轻轻捏了下。
心脏猛地一跳,叶起怔愣地转过头,霎时间撞进一片温柔的湖。
“叶少侠在想什么?”
她呆了呆,他的声音横贯脑海,带来一场湿热的春雨兜头而下。
清甜的雨水从七窍灌溉,在短暂的窒息后遍布四肢百骸,直到手脚发麻又回流到胸口,激得心脏狂乱跳动,带动耳膜鼓起轰鸣。
电光火石间,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爱一个人为什么会难过有了答案。
而是她之前为什么那么奇怪……
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