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屠夫旁边的农民一连叹息了好几声，他头上戴着自己手工编织的草帽，上身是皱巴巴深蓝色工装，下身一条黑色裤子卷到了膝盖处，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黢黑的模样，腿上和衣服上甚至还沾着好几处明显的新鲜泥土。

“唉......”农民抬头看了眼伶人，又无可奈和地低头叹息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的：“这下麻烦了。”

“喂！你耳朵聋了吗？”见台上的伶人不为所动，屠夫又吼了一声。

“哇——啊啊啊！”坐在闻足戒右侧的小男孩突然大哭起来，“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

“先生，可以请你小声一点吗？别把孩子吓到了。”农民右边的年轻女人轻声提醒道。

她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声音轻柔，一身粉色西装，梳着温柔娴静的半披发。

女人小声问：“这......这里是什么整蛊节目吗？”

“我去他妈的！哭哭哭，哭什么！”屠夫骂完男孩又扭头指着女人大声道：“还有你，废话什么呢？他哭了你去哄啊！”

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是迫于暴力的威胁闭上了嘴。

闻足戒沉默地坐着，默默地观察着众人和四周。

“咳咳。”坐在屠夫和小男孩之间一直未发话的商人咳嗽了两声，说：“各位，我恐怕现在的事情绝不是整蛊那么简单。”

商人大腹便便，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头顶的秀发只剩寥寥几根，但不管是腕部名贵的手表还是脚上锃光发亮的皮鞋，无一不彰显出他的富有。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我们根本离不开自己身下的椅子。”

商人朝闻足戒眨眨眼，露出温和的一笑，“当然，您的情况比较特殊。”

经商人提醒，众人也迅速发现了这一情况。

没错！即使是一直在发怒的屠夫，也从始至终只坐在椅子中吼叫。既然他生气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直接起身一走了之？

他们一边想，一边暗暗发力想要从椅子里站起来，但自己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着一样，根本无法起身。

“大家别试了。”商人提醒道，“实不相瞒，我是在座的所有人中，第一个醒来的。”

他说这话时，身穿粉色西装的年轻女人连忙点了几下头。

她是所有人中的第二个醒来的。

商人接着说：“我醒来后就一直试图逃离，但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把椅子，所以我猜是某种东西束缚了我们。”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奋力挣扎的众人也慢慢停止了动作，人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商人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眯起了自己那双精明锐利的眼，摆出一副谈判的样子。

“不知道你是以何种方法将我们困在这里的。”

商人沉着地盯着台上的伶人，道：“但你所作的一切显然已经违背了我们的个人意愿。往大了说，这是非法囚禁。”

“更何况。”商人加重了声音强调，“这里还有妇女和未成年人。”

商人声音顿了顿。

在谈判中，适当的沉默可以向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商人很明显是想要借此来增加自己谈判成功的筹码。

不过，伶人似乎不为所动，依旧沉默地站在台上。

良久，商人只能再次开口。

“如果你把我们送回去，我们可以考虑不追究你的责任。”

商人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眼手表，说：“今天下午三点我有笔大单子要谈。我希望能及时赶回去。”

伶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怪异的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脸，却总让人心里发怵。

“这样吧。”商人捏了捏手指，伶人始终沉默，其实商人心里已经有点摸不着底了，但他依旧忍着让自己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看你很喜欢戏曲。”商人仰头从容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这处戏园其实建得挺不错的，就是常年不打理，看着有些破旧了。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出钱找人维护。”

屠夫冷哼一声，说：“暴发户，我看你废话半天，咋一个屁都没崩出来？”

商人脸上依旧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略微僵硬了些。

屠夫接着吼道：“老子不管你抓这些人来做什么，不关老子的事，你们这些人老子一个都不认识，赶紧把我送回去！你们剩下的人爱干吗干吗”

“先生，你这话说的不对，现在我们很明显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年轻女人本想反驳，对上屠夫凶狠的眼神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

“诸君共聚于此，是因为你们——”台上的伶人终于说话了。

他轻笑一声，一手横放在胸前，一手支着脸，语气中满是戏谑。

“都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