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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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弗指尖拨动鲁特琴,轻柔的旋律流淌而出,音符化作淡绿色的光点,在众人伤口处凝结成半透明的薄膜,镇痛效果非常好。
短暂休息后,米粒走出帐篷,有人包扎伤口,有人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臭味,还有某种焚香的独特气息。
有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打量着正在分发药品的年轻牧师,“那些乡村卖唱的说,说天火信众不再向圣殿的火焰祈祷,反而……”
附近一个正在研磨草药的女信徒突然轻笑出声,手里的石臼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们依然在祈祷,勇士。”
佝偻腰背的老牧师蹲下身与他平视,他摘下兜帽,布满疤痕的脸被阴影分割成诡异的几何图案,“当火焰从天而降时,”他的呼吸和眼瞳一样浑浊,但声音清晰有力,“小子,你会选择继续仰望熄灭的烛台,还是拥抱点燃整个夜空的天火?”
老牧师笑了,火光映照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坚毅。“世人总爱妄加评判。看看这些人,”他指向周围,“他们自愿成为柴薪,他们才是真正坚守信仰的人。母亲为了病重的孩子,骑士为了沦陷的故土,学者为了遗落的知识,他们选择成为点燃黑暗的火种。”
“两千年前,巫王用黑魔法奴役世人,让世界陷入黑暗。人们生活在恐惧中,连仰望星空的权利都被剥夺。直到第一簇神圣之火在至暗时刻燃起……”
米粒注意到陆续有朝圣者围拢过来,眼含热切,一副被洗脑了的傻样儿。
牧师继续道:“神已经不再注视这里了,神圣之火不是某位神祇的恩赐,而是凡人心中永不熄灭的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照亮黑暗的火把。”
“就像那些水晶,”身背长弓的女武士突然插话,“看似危险,却正是一切希望的源头。在圣典记载里,毒蛇的獠牙能致命,却也能淬炼出救命的药剂。”
老牧师赞许地点头,“正是如此。火焰既能焚毁村庄,也能锻造护佑众生的圣剑。”
没兴趣再听老神棍唱诗,她绕着营地边缘转悠,摘了几颗灌木果带回给赛弗。
“汉娜姐姐说,他们都是内心被邪恶异端玷污了的邪教徒。他们诓骗无辜的民众,来这样危险的地方奉献自己的生命。”
赛弗说的小小声,米粒还是飞快地将一把大约没毒的灌木果统统塞进她嘴里,随即警觉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听到她危险的发言后,才若无其事整理起背包。
帐篷内的油灯将十几张疲惫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角落里一位裹着粗麻布的老妇人正用木勺搅动碗里的燕麦粥,蒸气在她龟裂的手指间盘旋。
队伍虽已从力竭状态中恢复过来,但卢卡斯的光亮术只能冒出几点零星火花,他的视线难得从魔典上移开,“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危险。”
他用传讯术补充了非常短促且轻的一个词。
盲猜这位学霸所说的危险,应该不是猫猫人说的邪恶献祭,米粒盯了他一会,举手赞同离开这里。
尽管浓雾遮蔽天日,德拉肯海姆还是有昼夜区分的,已至傍晚,立刻返程显然不是好选择。
所以,当队伍最终还是决定连夜返程后,当哀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时,米粒并不太意外。
卢卡斯放出魔宠猫头鹰去探路,刚隐没在雾气中,羽毛如同被无形利齿啃噬般簌簌剥落。
“蹲下!”雷曼突然拽着卢卡斯扑倒在地,米粒则直接压住了赛弗。
圣武士的长剑堪堪挡住头顶劈落的骨刺——那根布满倒钩的黑色棘刺末端还粘连着腐肉碎屑。
卢卡斯迅速辨认出了怪物,“是蛰伏伪怪。不用怕。”
一团滴落黏液的小怪物从屋檐缓缓缩回,但哭泣声并没有停止。
“我真傻……早知道会变成怪物,我不该来这里……”
圣武士突然闷哼,一根尖刺贯穿了他的肩甲,采佩西像标本般被钉在身后的墙面上。
扭曲人影从雾霭中浮现,锅铲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让人牙齿发酸,她另一手举起的漏勺里,滚落下眼珠状的小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