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有凉意,柳裵惊醒,只觉半边手臂没了知觉。盛槐踏实靠在他左臂上,睡得正香。
柳裵轻轻抬起盛槐的头,把被某人压了一夜的手臂抽出来,又麻又痛,他忍着声揉捏胳膊。或许是昨夜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一向睡浅的盛槐没有醒。
昨夜的事情恍若如梦,柳裵静静地看着盛槐的睡颜。
等酒醒,梦醒,这一切就不复存在。
当外面的喧闹响起时,柳裵已及时退开。醒过来的盛槐有几分迷蒙,声音困顿的问外面怎么了。
柳裵语气平静,“有人死了。”
宿醉头重,盛槐揉了揉脑袋,看到地上垫着的衣服,微微一愣,“昨晚……”
“昨晚你喝醉了,地上凉,我舍件衣服给你垫着,你倒是睡得天昏地暗。”柳裵没有点破昨夜之事。一个醉汉突然兴起的欲望,一个恰好出现的漂亮男人,只是这点事罢了。
晨光从祠堂长窗透进来,缥缈光影笼罩在盛槐身上,他慢慢站起来。
“嗯。”
朱清雨昨夜死了,在她的房中出现了鬼符。众人一致认定是老鬼杀人灭口。这样看来,云谷派灭门惨案确与禅柯寺有关。
老鬼藏身逍遥山始终未见踪影,却先后杀了两人。南北诸多掌门在此,简直是目中无人。
众掌门面子上难看,誓要掘地三尺找到老鬼。
柯赦对老鬼更是恼恨,先被骗了银蝉冰茧,而今自己的亲侄女也被老鬼所杀,直恨得捶胸顿足。
许泠泠想到昨夜与老鬼的谈话,他的态度是与云谷派灭门案无关,朱清雨也有证言真凶另有其人。但如今鬼符出现,又让她有点想不明白了。
“许姑娘,可要与我一同去抓老鬼?”苏筇悠闲地摇着扇子。
许泠泠正一团乱麻,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松鹤公子,我与你前去。”郭希站在苏筇身边,殷勤说道。
从始至终,苏筇都没有去看郭希一眼,坚持邀请许泠泠,“许姑娘,我知道你对我有点偏见,可否给个机会让我解释一二?”
许泠泠心里有事,没注意郭希和苏筇之间的奇怪气氛,最后还是默认他跟了上来。郭希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人,手指搅紧衣袖,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憎恨。
逍遥山林道,许泠泠和苏筇同行,半年前他们为抓老鬼并肩作战,今时不同往日,皆是由于苏筇所说的偏见造成。
“许姑娘,我知道你怪我瞒着你去结识那几位掌门,但我当时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尽快获得老鬼的消息。我们都对禅柯寺深恶痛绝,已铲除禅柯寺为重任,我做的事情都是为此而已。”
机巧阁位列南三英,苏筇在江湖上是混得不错,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给他面子。
除了三英四杰外,其余门派乃是南北武盟中流砥柱。青云派素来与这些门派关系紧密,青云掌门身体一向不好,便交由爱徒许泠泠常去走动。
那段时间许泠泠和苏筇为抓老鬼同进同退,江湖上流言四起,有看好的,也有诋毁许泠泠痴心妄想。
清者自清,许泠泠不在乎谣言诋毁,但苏筇却顺应流言模糊他们的关系,让外人误认为他们在一起,从而借着许泠泠的关系跟这些掌门结识。
许泠泠非常不满意苏筇的做法,江湖儿女应该坦荡无愧,岂能如此钻营。她觉得自己与苏筇并非同道中人,只好敬而远之。
“以前的事不必再提。”许泠泠言语是爽快的。
苏筇知道自己的解释并未能使许泠泠信服。她看待事情太天真,无法理解谋事需多变。他在许泠泠这种人眼里是不入流的。不过无所谓,现在的她对自己已经没什么用处。
不管怎么样,苏筇不想给自己树敌,顺着话说:“多谢许姑娘谅解。在江湖中,单打独斗必定会输,盟友越多越好。日后只要许姑娘有需要,苏某必当尽心协助。”
许泠泠道:“眼下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请说。”
“松鹤公子妙手丹青,曾亲手画过老鬼的画像,想必对他的骨相深谙于心。在云谷派那晚,就算是我看花了眼,你应该也不会看错。那个人,当真是老鬼?”
苏筇合起玉骨扇,肯定道:“我绝不会认错他。”
许泠泠兀自思考,一边往林中深处走,连苏筇落在后面都未曾察觉。苏筇没有再跟上去,她既然主动来问,想必还是信任他说的话。
“苏松鹤。”
苏筇扭头看去,见又是郭希。他实在被扰的厌烦,脸上跟着流露出厌恶。
郭希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只要自己生下他的孩子,他一定会接受自己。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苏筇看了看四周无人,走到她身边,低声道:“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不要再缠着我不放。如果你觉得不甘心,想要多少补偿,我尽量给你。”
喝醉二字,便能撇清所有的主动性,抛下应该承担的责任。郭希心中本还存有的一丝希冀被打散,她下定决心,与苏筇轻声耳语几句。
苏筇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而后是非常诧异,像是难以面对似的,他往旁边走了几步。
鸟啼叽燥,树林茂密。
苏筇背对着郭希,青与白的绸衣交叠出层次,微风吹动柔软的料子,修长飘逸。可惜风采绝伦的脸上是一片冰霜,眼中的光就像能杀死人的刀。
“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不承认。如果被我师父和其他掌门知道你昨夜去过佟夫人的房间,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江湖人又会怎么想你松鹤公子?”郭希知道他最爱重名声。
苏筇猛地捏紧玉骨扇,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看到了什么?”
“是你杀了佟夫人。”
昨夜子时过后,郭希亲眼看到苏筇避人耳目进了朱清雨的房间,本以为他们有私情便在外窥听,没想到目睹苏筇杀死朱清雨。
“郭姑娘,”苏筇转身时,面上已是春风笑意,还多了分温柔,“你是我苏筇的女人,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
郭希冷笑,“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现在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