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有一段时日都是晴天。天气转凉后连酒都少得喝,盛槐趁着这些时日多贪了几杯。酒壶空空,柳裵纵了盛槐的性子,特意跑去富陆给他买酒。
禾婇来找盛槐,说是少主有请。盛槐与她一同前去,问后得知陆修闻已经前往分堂处理混乱。
婢女禾婇在别庄就一直服侍常少主,后跟随他来到辟湖谷。她穿着素雅,身形袅袅,腰间挂一个流苏荷包,绣的不是寻常姑娘喜爱的花草,而是一只红顶鹤。
“你喜欢鹤?”盛槐问。
禾婇回头看向盛槐,不知何意,顺着他的视线垂眸去看,了然一笑。她解释是家母的遗物,母亲生前喜鹤,家里也曾养过两只,可惜后来都死了。
被柳裵和邓明明毁坏的书房焕然一新,阳光将雕窗的花影投射在洁白的锦绸衣面上。常安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是一张茶几。他左右手各端着一个茶杯,来回斟倒。如此反复试图静心。在禾婇通报时,杯子里的水洒在茶几上。
盛槐入内看到心思杂乱的常安,拱手行礼。
常安微微颔首,没说话,禾婇正忙着在擦拭茶几上的水渍,等她收拾好,常安吩咐她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是。”禾婇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你听过我跟陆修闻的事情了?”常安开门见山,面有哀色。
盛槐点头。
常安往后靠在窗边,神色疲惫,看来是彻夜难眠,“底下几个分堂出了岔子,陆修闻昨天已经赶过去了。现在碧荷又死了,他更恨我。我承认,我想要把陆修闻留在身边,但没想到会闹成现在这样。”
见他主动提起这事,盛槐直接问道:“那件事不是你说出去的吗?”
常安坦诚不是自己,他当时跟陆修闻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少,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激怒他。
盛槐觉得蹊跷,如果不是常安说的,这么私密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泄露这件事的人一定怀有某种目的……如果常安跟陆修闻闹起来,禅柯寺会乱。
“那会是谁?”常安为了排查泄露私事的人,只能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分析,“难道是路过的人?可我那天做的很谨慎,锁了院子没让任何人靠近。”
沉思片刻,几乎是同时,盛槐和常安的目光从窗户望出去,禾婇站在院子里。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都没有再往下说。
常安赤脚下榻,忍不住想去找禾婇问清楚。盛槐拉住他,不能打草惊蛇。
“禾婇,把徐灵涧找过来。”常安将她打发走了,颓然坐下,桃花眼中有锐气,“她跟了我三年,说话做事都很规矩。先让徐灵涧查查她。分堂起了波折,很有可能也跟她有关。”
如果禾婇真是奸细,这背后一定还藏着更多事。
气氛低迷,常安有些心不在焉,在盛槐的提醒下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找盛槐来还有正事,“我想让你去分堂一趟。”
禅柯寺是父亲心血,常安挂心徐州沧州两地分堂的情况,陆修闻不一定会如实向他交代,他只能派自己的人过去看看。
这时徐灵涧从外面进来,急急忙忙踏进书房,快声道:“少主,屠莲出事了。”
富陆城偏巷,头戴斗笠的男子抱臂倚墙,腰间挂两个酒壶。旁边站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富商打扮,嘴角有颗黑痣,喋喋不休时,黑痣跟着嘴皮子上下跳动。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会如实禀报。主子信不信,那就不是我的事了。他们是被派去刺杀苏星雀的,现在死的不明不白,那时候你刚好就在苏家坳,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有你心里清楚。”
斗笠遮盖了脸部,看不到男子的表情如何,“周福,你怀疑我?”
周福冷哼,张口就是一番强词威胁,“我这是合理的推测。如果有人干涉了他们的行动,那个人只能是你。主子要杀苏星雀,现在是你坏了主子的事……”
一只铁掌掐住周福的脖子,他双腿离地悬空,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去扯男子的手,可惜无济于事。没一会就两眼翻白,
“你的失误想推到我头上?”斗笠之下,柳裵俊美的脸一片阴冷。
周福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单音,“不……敢……求……求……”掐住脖子的手松开,周福摔倒在地,大口喘气,怒道:“主子还等着我回去,我要是死在这里你脱不了干系!”
柳裵抬脚踢过去,周福臃肿的身体像颗球滚到墙边,还没等爬起来,手被靴子踩住,他叫的跟杀猪一样凄惨。
“少拿他来吓唬我,更别在我面前狐假虎威,炫耀你那不堪一击的胆量。就算我真杀了你,周道昌会为一个下人找我的麻烦吗?”
周福战战兢兢,开口连称呼都变了,“小爷恕罪!周某再也不敢了,还请放过我这只手吧!”
柳裵目光冰冷的俯视他,“就像你说的,信与不信,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周叔你的想法,那两个人任务失败被瘟神所杀,周盟主会信吗?”
周福胆战心惊,“我怎么担得起小爷这一声周叔,您还是直呼其名就好。事实如此,主子会信的,会信的。”
柳裵这才抬脚放过他,周福逃过一劫,小心翼翼摸着自己的手,扶墙爬起来。
“回去告诉周道昌,捣毁那两个分堂已经引起禅柯寺的注意,虽说是太侠盟做的,但你们还是把尾巴藏好了,不要让禅柯寺查到什么。你们再这么急功近利,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