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担心你,这次你跟邓二一起行动,我担心他会给你使绊子。”盛槐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每次一遇险境,邓二总是最先撤退的那个。
柳裵说:“我会保全好自己的,你放心。”
盛槐压下心里的担忧,不再说什么,往柳裵包袱里多塞了两件衣服,“夜里冷,多带一点衣服。伤药带了吗?干粮够不够?”
“都带齐了,你就别忙了,过来坐下。”柳裵伸过去拉人的手落空,盛槐又走向柜子去拿东西了。
柳裵的目光凝在盛槐身上,想到将来要发生的事情,他胸口闷的厉害。
盛槐拿过来的是一包莲子糖,他不怎么吃糖,因为柳裵喜欢,便常备着。他把莲子糖放到包袱里,柳裵沉默的看着,起身,将盛槐拥在怀里紧紧抱着。
“阿盛,等我回来。”
“凡事小心一点,不要与人争长短。”
两人就像最普通的爱人面临分别时,拥抱,依偎,不舍,诉说着嘱咐与等待。
邓明明站在院外等柳裵,半张银面具下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盛槐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把他好好带回来,如果他出什么事,邓二,我会杀了你。”
闻言,邓明明狭长的眼中泛过一丝冷光。不管是四年前在大紫罗宫把盛槐抛下,还是两人后续多次摩擦,盛槐从没有说过杀了你这种话。如今却为了柳裵警告他。出现才不到一年的柳裵,凭什么得到盛槐的珍视?
送走柳裵,盛槐到书房见了常安。
遭受打击的常安看起来就像一朵枯萎的花,耷拉着眉眼病恹恹的,他抬手示意盛槐坐。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以为是,总以为我能独自处理好禅柯寺的一切,其实我真的是个愚蠢无知的人。”
常安已经交出老大之位,可以毫无负担的自暴自弃。他道:“要是让我爹看到我这样,他一定很失望。幸好他再也看不到我这副窝囊样子。”
听到这话,盛槐不解,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常老大……”
“我来禅柯寺的那天,我爹就死了。”
盛槐愕然,过了好久才开口,“谁干的?”
常安脸上从未有过这种肃然,“他身上的致命伤是千花掌。”
盛槐惊得直接站起来,“大紫罗宫的独门绝杀。不可能,魔教长老中了化功散后相继死去。四年前我和邓二去过大紫罗宫,魔教势力余威,他们根本杀不了老大。最后一任宫主死后,大紫罗宫就彻底完了。”
常安分析道:“可能是大紫罗宫的余党。我爹中了千花掌残魂衰弱,连话都说不出来,熬了半个月就死了。他怕死讯引起禅柯寺动乱让江湖有机可趁,不让我告诉你们。我将他秘密下葬埋在南山。”
如父如师的长辈死去,盛槐心中沉痛,眼中浮现杀机,“既然是余党,他们杀老大是为报仇,那么也一定不会放过我。好,我等着他们来,我会亲手杀了这些人给老大报仇。”
世态炎凉,常安将禅柯寺交给陆修闻的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周遭的冷漠。此刻见盛槐还有如此忠心,他想到父亲临终前的忠告:背水一战时,你能信任的人只有盛三。
常安确实在盛槐身上看到了这种令人信服的踏实和沉稳。
“盛槐,我决定把勾魂簿交给你。”
勾魂薄记载着禅柯寺过往数十年的雇主名单,是江湖门派最想销毁的东西。出现在勾魂薄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佐证江湖丑恶的证据。勾魂薄挟制各大门派不越雷池,它也关乎禅柯寺的存亡。
常安把禅柯寺给了陆修闻,而将禅柯寺命脉托付给了盛槐。
“怎么不接?”
盛槐看着常安手里的卷筒,心情复杂。他打定主意要退出禅柯寺,眼下对于这份信任,他又能真的做到视而不见吗?
“我已跟陆修闻交代过了,待柳裵能独当一面就让他接替你的位子。勾魂簿不会将你束缚在此,你可以带着它隐居他处。”常安想尽力成全盛槐的自由。
盛槐心下触动,双手接过装有勾魂簿的卷筒,“多谢少主。”
常安说:“有朝一日你若觉得陆修闻值得托付,便将勾魂簿给他。但绝不是现在。他刚接手禅柯寺,积压了太久的抱负急于施展,可能会做出不利于禅柯寺的事情。”
盛槐郑重点头,“离开禅柯寺后,少主打算去哪里?”
游廊青穗随风而动。常安从窗口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没所谓。”
盛槐想到易主交接时,陆修闻喜怒不显的样子,有点担心,“陆修闻那边……”
“我跟他两清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条命。如果陆修闻想要,他躲不掉,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跟盛槐说了。
常安离开辟湖谷那天,陆修闻亲自相送。盛槐和徐灵涧没跟着,两人走进地牢,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禾婇逃跑了。
盛槐去救屠莲那几日,常安带着徐灵涧前往漠霞道,有人进地牢救走了禾婇。
“寻常人进不了辟湖谷,就算能进来,当日辟湖谷里还有赵七和小王,来救禾婇的人没办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找到地牢所在,并杀了看守逃跑。我猜测是辟湖谷的人救走了她。”这是徐灵涧的推断,基于救人者对辟湖谷的熟悉。
盛槐沉吟道:“那日你们去漠霞道时听苏筇说过,禾婇不是他的人。三年前常安在匪徒手里救了禾婇,她为报恩留在别庄伺候,恐怕从这时起就有人设了局,将她安插在辟湖谷做内线。”
千花掌,常老大,大紫罗宫,挑拨离间反目成仇。当这些词一一闪过盛槐的脑海,他有了一个非常强烈的猜测。
“徐灵涧,你还记不记得,大紫罗宫宫主有一个女儿?”
徐灵涧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脑子转的很快,“我那里还有关于大紫罗宫的记载,我这就回去查!”
情报司掌握着江湖上各路消息,徐灵涧的院子不曾设有诸多机关防御贼人,却也是层层密室。徐灵涧在密室尘封的卷宗里翻翻找找,抽出一本。
“找到了!”
盛槐走过去看,卷宗在桌上摊开,徐灵涧指着一行行字,念道:“宫主时明,膝下一女十三,名林禾。这是四年前的卷宗,这个女儿到今天已经有十七岁。”
十七,正是禾婇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