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树其实一直在赶路中,他借了一辆骑行机车,从中心区一直开到这个城市的边缘,再往外是待开发的荒草地,风树把车停在一旁,徒步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走。
他走了个把小时,又走了大半天,直到夜晚,星星都变得清晰了,树林和远处的野外公路影影绰绰,风树停下来,注视顶上移动的卫星。
夜空中还有蜂群似的小型机械远远缀在后面,是他离开城市边缘后才跟上来的。
当风树停下脚步,那些飞行机械就开始悬浮,不像要发动攻击,更像只是在观察他。风树跟随它们的行动轨迹微微调转头部,以及身体,直到他在等待中失去兴趣,再度闷头往前走。
在这样孤单的行程中,天很快又亮了,这次来了三架隐形侦察舰和正式的机械部队,有人通过机械狗携带的收音器与他对话。
“编号风树–1的人形机械,为什么在外滞留,请回答。”
风树再度停下脚步,他望向顶上的星舰,识别出那三架竟然有人驾驶,如果将这三架从左往右分别编为一号、二号、三号,那其中二号显然改装过、携带了额外武器,以至于它的某些地方更像一架战斗舰,风树不禁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他问,盯着二号舰身多出的部分,那存有武器的地方,没有能量反应,应当不是能量武器,从另外两架盘旋的方式来看,它们都在守卫这架星舰。
机械狗没有回答,或许是不能回答他,只是对风树说:“请立刻回归,1号。”
而风树仍然注视它们,慢慢的,他开始评估这些机械和人的战力了,他知道,远处还有更多人在观察,更大的星舰在伺机而动,只要他敢动眼前这三个人一下,后续的打击只会更加严厉。
但可以只做一个尝试……
风树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他很明白这个行为的危险之处。在城市中时,他们始终只做观察,直到风树离开有人的地方,机械部队才慢慢跟上来,倘若风树真心想做什么坏事,他就不会远离城市。
而他回来琴塔,也不是为了反对要求他归队的军部。
只是,或许是犯过更大的错,令风树对规则的遵守已然不那么坚定,与关一月在一起的时间里,又令他意识到,生命与记忆是非常珍贵、甜美的东西,倘若说他这条路通向的是灭亡,那在死亡面前做任何努力都是不为过的。
风树抓住这只机械狗,将它扔进等待攻击的机械部队,机械狗的身体立刻解体重构,席卷周围所有单体机械为一个整体,背后的操控人员赶忙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编号为风树–1的人形机械接管了这支队伍的操控权,令那些金属重构为一条长长的钢索,重重朝顶上的侦察舰甩过去。
他的目标是中间那架二号,但最后只刺中了负责守卫的三号,仅仅两秒内,三号舰被一个狂甩,盘旋坠地,金属绞索缠绕它也保护了它,星舰没有爆炸。而风树原本的目标,那架携带了不明武器的侦察舰二号,它的机身瞬间掠过长长一段弧度,拉远距离,在飞行中蓄能,风树如同嗅到什么危机一般抬头盯住它,下一秒,风树的身体像箭一样飞射出去。
二号舰的操控台在强烈的震动中滋滋作响,驾驶员目光沉着,额头渗出了汗,他原本是要在风树动作之前击中他,但没想到风树的攻势那么猛烈,顷刻之间就扯落了三号舰,现在风树和三号舰都在地上,反应却已经发生,他只能尽力将瞄准偏离三号舰的那侧。
接着,他瞪视风树一把撕开地上三号舰的外层,抓出其中昏迷的驾驶员。
当风树将三号舰里的人扔给活动的绞索,令钢索将他抛送到远离风树、远离锁定点的地方时,二号的驾驶员立刻明白自己错怪了风树,这一切都发生在三秒之内,太迟了,攻击蓄力完毕,二号舰向着风树附近的空间注入一道有声无形的熵增序列,在那道序列起效的一瞬间,草原开始枯萎,土地开始沙化,地上的三号舰也逐渐锈蚀,变得无序、混乱,最终成为一大块充分氧化的锈铁混合物,那根被风树用某种力量重构操纵的钢索则是立即失去力量,断裂在地变得锈迹斑斑。
被远远抛开的三号舰驾驶员因为惯性滚了出去,堪堪远离沙化的土地,只莫名破了点衣服,加上摔得很重,仍在昏迷中。而风树注视他,就像在回忆,他拖动自己生锈生洞的机体动了一下。
虽然同样靠近熵增反应的最中心,但相比彻底毁灭的三号舰,风树的机体锈蚀却极为有限,只有关节的生锈最为影响他的行动。在风树尝试走出两步之后,关节中艰涩的摩擦声好像也不再困扰他,遍布他全身锈蚀破洞不仅停止了,还有逆转迹象。
风树低头注视自己,和以他为中心,已然荒凉了的土地。他当然有一战之力,但他也真的不是来和人打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场面没法收拾,因此,他认为自己应当结束尝试了。
“……可以了。”风树说,与他决定做这个尝试时一样镇定、没有表情,“我不会再反抗,请带我回去吧。”
另一边,既然关一月决定去见穆丽,就必须回棠宁星一趟,好在棠宁星现在拘的拘跑的跑,关一月回去倒也算安全。
但她的约见请求发过去,却被拒了,这回是穆丽不想见她,关一月来劲了,每天发两次请求。
这样发了十来天,关一月那桩案子被提出重审的事传到了棠宁星,穆丽终于接受了约见请求。
关一月乘坐飞梭登上高峡流云飞台,不知道为什么,棠宁星有头有脸的人特别喜欢这座飘在空中的浮岛,罗德里格斯喜欢在这上面宴请重要人物,穆丽也喜欢闲了到这里小住两天。
在关一月还是学生的时候,穆丽带她来过这个飞台,还是过年的时候,因为关一月那年不回家,穆丽在校撞见,就带关一月到这里吃年夜饭,还玩了两天。
毋庸置疑,关一月非常敬爱这位老师,某种程度上穆丽承担了长辈和一部分人生模板的角色。直到事发前,关一月参与穆丽和罗德里格斯的项目,发现其中存在的问题时,她第一个念头也是先劝说穆丽脱身,她没有去想这些问题造成了多少人的人身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