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五天,关一月确认了开庭日期,按理说这会她应该卸下伪装,用回自己的本来面目了,但没有,她仍然以一位热心市民的身份住在飞船里。
终于又过了两天,一辆黑车趁着夜色来到警务厅隔壁的停泊处,关一月被请出来,简单了解了情况——太简单了,“有人想见你”就是全部内容——她把这件事知会了谢静和,便跟随来人上了车。
一路畅行,一开始窗外还能看到零星车辆,后来就没有了,关一月来到一个从来未曾见过的地方。
安静、空旷的走廊里,关一月跟随板正的引领人往前走,经过一道道门,一盏盏明亮的灯,一间守着士兵的房间,她终于看到那个要见她的人。
张星澜。
或者想见她的是张星澜背后的人,张星澜太年轻了,关一月直觉她不是有权力决定风树未来的那批人。
张星澜身着军装,原本站着,见关一月进来,便招呼她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方桌旁坐下,一种疏离但周到的礼貌。两个人面对面、中间隔着桌子坐着,张星澜先开口了。
“关一月。”她叫了关一月的真名,“你的案子已经重审了,但我注意到你仍然使用‘尤菲米娅’的身份,没有换回原来的,是因为对司法部门的工作感到不满吗?”
“不满……多少是有的,但我知道自己也有错漏的地方,这次如果没有部门内外有志之士的帮助,我翻案不可能这么顺利,所以,感激更多。”
关一月之所以没有换回原来的身份,其实就是在等,从她上车,到张星澜叫出她的名字,足够透露军部是否想与她正面对话,因此关一月也不会藏着掖着。
“你们今天找我,就只是问我有没有不满吗?”
“不是我们找你,而是你想见我们。”张星澜说,“我们在风树–1——就是一直和你一起的人形机械腹内里发现一枚你的指纹。”
说发现可能不太恰当,说关一月“刻意藏了”指纹在零件的夹层中间就准确了,她长时间和风树同进同出这事军方不会不知道,只是不打算和她追究,但关一月硬要把事情怼到他们面前就不一样了。
而关一月也坦然承认:“我故意的。”
停顿一会,她开始解释。
“他执意一个人回去,我又追不上他,只好出此下策。我知道,要求你们回答我关于风树的事,你们没有那个义务,所以我想与你们交换,同时,我也想向你和军方请求,请求听我说两句话。”
张星澜面上并未显露神色,她听完关一月的解释,只是说:“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有问题要问你?”
“因为你们对一切并不能全部知晓,你们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在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如果不去追溯过去,我们就没法做好未来的事。”
这话终于令张星澜的神色微动,她思索片刻,做了决定:
“你先问吧。”
由此推断,与关一月对话的工作是全权交予她的,因此关一月放心问出第一个问题。
“风树到底犯了什么事?”
非常直接,但应当并不超出意料,张星澜翻阅了一下面前的纸张。
“他犯事的年份已经很久远了,根据记录,他袭击了自己所在的部队长官,然后……”张星澜停顿一下,“追击并摧毁了编号风树–2的人形机械,加上近期抓捕他时增加的一条,反抗拘捕。就这些。”
关一月的心微微一沉,袭击长官就够麻烦了,后面一条,往严厉了说,就是追击并杀死自己的同僚、战友,没有哪支队伍能容忍这种事,而风树又不能被开除、坐牢,那他面临的惩罚恰恰是关一月绝不想看到的。
此外,关一月也注意到这段叙述中有两个风树,在张星澜将风树称为“编号风树–1”时,关一月就猜到,既然有1号,那必然也会有2号、3号,关一月曾以为“风树”仅仅是风树这一台人形机械的名字,因为风树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风树”是系列名,有2号、3号。
接下来轮到张星澜提问,她轻抚了一下那张记录了风树罪行的纸张。
“我想知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终于,时隔多年,C8695再次出现在关一月口中,先前风树、谢静和与关一月为防偷听,交谈都是用“那个地方”称呼C8695,她好久没直接把这个地名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