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咒术师也不知情。
记忆的迷雾在这场连绵不绝的雨中扩散开来,死亡和痛苦的阴影潜藏其中,当事人都看起来全然的无辜和无知,鬼魂笑了出来,而命运总是会无可抗拒地将所有人推至真相的悬崖边,他们都必须做出抉择。
宫川雅人能预见几分到时候的情况会是怎样,无非是那些一直回旋在人这生命中的东西,爱与恨,幸福与痛苦,而真相和它们相连,但他看不到命运悄然而至的那一天了。
他终于可以消失了。
于是宫川雅人回答,“现在这并不重要。”
“你将来会知道答案的。”语气笃定而怜悯。
宫川雅人向夏油杰伸出手来,一面古朴的圆镜出现在他手中,圆镜破碎但完整,镜子裂开的锋利一角沾染着点血。
是夏油杰的血。
他的下一句话让夏油杰始料不及,“以后你就是这面双生镜的主人了。”
宫川雅人告诉了他这面镜子的由来,是他的弟弟创造出了双生镜,也就是宫川理,他们从小就感情很好,而他正是为了宫川雅人才造出了双生镜。
“但这不是咒物,也不是咒具。”宫川雅人说。
宫川理接触过咒术界,只是他为人所做的器物沾染上了诅咒,因此知晓了世界上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他想要借这样的力量让注定活不过三十的宫川雅人活下来,即使这有违自然和天理,而他本身也不是术师,但是,宫川理惊人的天赋和能力让他这个非术师通过对咒力的研究做出来了一件极其古怪的器物。
那是以人类生出的负面情绪作为力量源泉运转的一面镜子,由极致的恨与痛苦中脱生而出,而宫川理借此做出了另一面镜子,代表着与之对立的爱与幸福,并将这两面镜子命名为双生镜。他在完工的那一天送给宫川雅人,他跟他的哥哥说,有了它,死后亦可长存。
这是宫川理给他的祝愿。
当时的宫川雅人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按宫川理所说的做,将双生镜随身带着,在上天用死亡要取走他的命的那一天,他吐血而亡,血沾在镜身,双生镜在此时开始生效。
他躯壳的死亡无法逆转,而他的灵魂依附镜子而存,双生镜的力量一开始并不强大,作为鬼魂的宫川雅人也是,但是那面以负面情绪为力量源泉的镜子,吸取了宫川一家其他活人的苦痛,并且逐渐让他们陷入长久的昏迷之中,沉溺于梦境中无休止的痛苦里,以此获取自身运转的力量。
直到这时,宫川雅人才明白他的弟弟做出了何等可怕的东西。
造出双生镜后,宫川理身心都损耗太多,宫川雅人作为鬼魂没陪他多久,他就离世了,临死前也不曾在宫川雅人的苦苦央求下告诉他结束这一切的办法。
他只说,你有恨未了。
在此后漫长的时间里,宫川雅人才理解这句话背后的道理,他恨宫川理,活着的时候暗恨于他的天赋和能力,兄弟间出生起就注定的得失,自己失,宫川理却是得,而死后也暗恨他让自己作为怪物存于世间。
但另一个当事人已逝,此恨难解。
双生镜在这些年里随着宫川家的变迁而辗转,已经汲取了太多负面情绪,宫川雅人也逐渐获得了对力量的掌控,没有人不再受控地昏迷了,但不幸的是,家族的分支让两面镜子分别流落转徙于世,而宫川雅人则跟着那面以负面情绪为源泉的镜子在宫川渚这一脉留传了下来。
直到宫川渚把它作为祖传物品带到了横滨,并把镜子镶嵌于庄园的大门上。而在他和伊莎贝尔婚姻和感情将近破裂的时候,有着宫川家血脉的他唤醒了这面镜子。
伊莎贝尔不爱他了。
宫川渚忙于工作赚钱常常不能回家,伊莎贝尔对他的爱逐渐泯灭于这空荡的庄园带给她的孤独里,还有对自己家乡的深深思念。
两个人的婚姻生活过得支离破碎,但宫川渚仍然爱着伊莎贝尔,他恳求她不要离开庄园,而他爱而不得的痛苦让镜子不受宫川雅人的控制作出了回应。
于是在伊莎贝尔死后,她也作为鬼魂被困在了这里。
直到五条悟的那一招咒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面并不完整的双生镜难以抗衡,伊莎贝尔消散于庄园中,但宫川雅人没有,不过镜子和他的力量因此微弱至极,依附的连接也同样微弱。
正好此时夏油杰出现了,他收服的那个咒灵里有着另一面双生镜的碎片,镜子的碎片跟着咒灵同样也认他为主了,而宫川雅人手中的这面破碎的双生镜则染着他的一点血,很少,但也足够了。
他终于可以摆脱它了。
宫川雅人在消散前对夏油杰说,“祝你得偿所愿。”
最后一个字落下,夏油杰的眼前只有一场大雨冲刷而下,将这里曾经的过往和鬼魂都冲洗走。
但新的暴风雨将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