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婿岂能不来?”
王继是丰雨的夫君,在吏部做事。
此时的他面色冷淡,随意的拱一拱手,先于丰雨之前出声。
丰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不禁皱皱眉头,又稍微松了松,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跟我去书房叙话吧。”
“不必费事了,”王继直接问道,“岳丈大人是因何事触怒了陛下?”
王继确实十分不满,任谁有个三天两头被贬官的岳丈,都会如此的。
当日他求娶丰雨时三分爱慕她容颜,剩下七分都是看在这个岳丈份上,那时丰勉可是右都御史,何其威风。
他为了成功娶到丰雨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前后后的为丰家跑腿办事,可谓是做低伏小。
谁成想娶到手之后才发现是麻烦不断,起先还得意于丰勉的名声,再之后便是胆战心惊,生怕他哪日触怒陛下连累他九族身家。
这次也是,本还在和同僚开怀的畅议要去何处吃酒,转头就被小吏告诉你那个岳丈大人又被陛下罚了。
带着妻子火急火燎的一路赶来,想想这些年的事不禁气上心头。
丰勉本想斥他两句,又不愿在女儿面前丢了体面,故作平淡的道:“弹劾了几句昭阳公主罢了,陛下知我一片赤诚,只不过罚我半年俸禄,再归家休息两月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王继冷哼一声,“小婿可还听说陛下罚您抄写《忠经》。”
丰勉不耐的皱眉:“是又怎么了?”
“身为臣子,却能让陛下赐下此书,岳丈您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啊!”
丰雨见父亲脸色青白,怕他气出事,连忙道:“夫君,你怎么跟父亲说话呢……”
“有你什么事!”王继冷然道,“我与岳丈说官场的事情,同你一个女人家有什么关系,还不住嘴!”
丰勉闻言一愣,恍惚间王继此时不屑的面孔与御书房内高昂着头颅的自己重合。
王继斥完丰雨,又继续道:“若是平常一时得意一时失意也是常事,可做臣子的若是要陛下怀疑其忠心,那便是天大的坏事了。”
王继越想越恐慌,嘴巴里的沫子险些喷到丰勉脸上去。
丰勉收拢思绪,阴沉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岳丈大人以后行事便是不想别的也要想想丰雨,她可是您唯一的孩子,都说父母之爱子为之长远,您总如此行事,置丰雨于何地呢。”
王继颇为苦恼的皱着眉头道:“天下人爱护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家中毕竟也有长辈,终日为我提心挂肚的。我便是想时时护着小雨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这若是一时不察……”
丰勉如何还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更是怒火中烧,只是还不等他发火,那头已经听到一道女声大喝。
“够了!”丰雨那会儿被王继训斥时涌上的泪意还未消散,这会儿却眉眼倔强的喝道。
王继不想丰雨竟也有对他大喊的时候,一时连表情都有些凝滞。
没等他反应过来,丰雨抿唇扔下四个大字:“我们和离。”
“和离?”王继听见这话满脸震惊的反问道。
“对,和离!”丰雨目光坚定。
她身后的张夫人也被女儿这话震住。
不过她第一反应不是阻止她,只是有些担忧的握住了丰雨的手。
而丰雨也仿佛从这手中汲取到力量,她开口道:“我父亲为官几十载,不惧权势无愧臣民,你不配在我家指摘我的父亲。”
丰雨回忆起成婚这些年里的点点滴滴,极不留情的扯开那层名为体面的遮羞布。
“你为人自私狭隘,我也不想再同你继续做夫妻了!”
王继像听了什么极荒唐的话一样,嗤笑出声:“你说的这些能当饭吃吗,丰雨,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一个失心于天子的臣子,我说两句又怎么了?”
见丰雨一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王继愤恨的一甩手:“也罢,过几日我们就去办和离手续,我还怕你家哪日拖累了我呢!”说完转身便走。
丰雨最后看了眼他的背影,擦干泪渍,收起脑中纷飞的思绪。
她走上前安慰丰勉道:“没事的父亲,我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您一直是我心中那个为民喉舌,直言敢谏的爹爹。”
丰勉呐呐的看着女儿,一个以口舌为利刃的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夫人走上来抱住丰雨的肩膀,温声让她先回房休息。
见女儿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张夫人这才淡声对丰勉说:“她不懂你做的那些事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样的小心思,她只当你还是她小时候那个被她当作骄傲的父亲。”
丰勉沉默半晌,转头看向她。
张夫人走之前留下一句半是惆怅半是洒脱的话:“丰勉,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