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一向傲慢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丝轻蔑的冷笑,顾跃伸手轻轻搭在李夏辞脸颊,宽大的手掌几乎覆盖了半张脸。
那只手越缩越紧,他们鼻尖贴着鼻尖,顾跃说的每个字几乎都像落在他耳边。
“所以都是假的,对吗?”
“剧里的楚瑾瑜是假的,剧外的李夏辞也是假的,你从来没给过我任何暗示,没给过我任何希望,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一厢情愿。”
李夏辞皱着眉闭上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脏痛到无法呼吸,可再次睁眼,他的目光又落在顾跃冷得仿佛冰窖般的双眸里。
如同绑着一块巨石,心脏狠狠沉进湖底。
“这么长时间我就是纯贱,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也有真心。”
顾跃将他的下巴强行掰起来,整个人紧紧抵在落地窗上:“看着我,李夏辞,耍我很有意思吗?你对其他男的也是这一套吗?”
最后一句彻底踩在了李夏辞的痛脚上,他努力挣扎了一下,反驳道:“疯了吧你,你精神还正常吗?”
下巴传来轻微的疼痛,他的脸被掰到一侧,紧紧贴着凉得彻骨的玻璃。
李夏辞看不到顾跃的表情,只能遥遥望见二十七层这个骇人高度之下、街道上被凝成芝麻大小的来来往往的人群。
从这层摔下去绝对碎成一块一块的,拼都拼不起来。
林凯铭跳楼时的惨状犹在眼前,李夏辞毫不怀疑顾跃绝对有这个能力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国内。
他垂下眼,将心中莫名泛起的恐惧压下去,低声道:“算了,上次在冰岛还是你救的我,我看你也不缺钱,我实在没什么可报答的。”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其实不介意陪你一段时间……”
他这话的含义相当暧昧。
从入圈以来,无数知名导演与演员向他递来充满暗示的橄榄枝,其中更不乏明目张胆的威胁,但李夏辞从未答应过。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向别人提出这种事。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个邀请恐怕脸都要笑烂了,而顾跃却像是被高压电打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手,向后退了一步。
失去了支撑,李夏辞整个人沿着身后的落地窗缓缓下滑。
好在旁边恰巧有颗盆栽,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花盆边上。
这时他才看清顾跃的表情,对方已经恢复了他们初见时那副冷漠又瞧不起人的高傲态度。
“别恶心我了行吗,能滚吗,别让我再看到你。”顾跃并没再看向他,靠在墙上点了支烟。
李夏辞坐在花盆边缘活动了一下腿,敲了敲发麻的膝盖,在顾跃看不到的地方转头对他比了个中指,大步离开。
走廊尽头到楼梯之间还路过了一间满员的会议室,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挤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趴着,明明会都开完了,却没一个人敢出来。
里面断断续续的微弱讨论声透过玻璃传出来:
“小顾总和李夏辞刚刚在那边干吗?你这个角度能看到吗?”
“能看到一点,好像在打架,李夏辞应该是没打赢,还回头对小顾总比中指。”
“这么劲爆?咱公司股价不会受影响吧?他们不是据说最近关系不错吗。”
“不错个屁,换你天天和你同事朝夕相对估计早就打起来了。想想营销部天天对你工位狂翻白眼导致得了麦粒肿的Vicky,再想想半夜偷偷往你鱼缸里浇热水的那个人力Sophie,李夏辞看起来比他俩还难搞。”
喜提夸奖+1。
反正之后不会再和原子文化有任何合作了,李夏辞干脆走回去,对着会议室门口也比了个中指。
冬季的北京天黑得很快,下楼时还能隐隐看到天边的霞光,到家时整片天空都已黑透。
他没有开灯,只是就着客厅内星空顶的微弱光源一步步走到浴室,听热水逐渐灌满浴缸的声音。
略微发烫的热水浸没每一寸皮肤,胸口很快泛起一层薄红,他慢慢沉下去,将自己整个人淹没在水面之下。
他和顾跃认识三年多,在拍《雪山》之前,双方一直保持着见面就像吃了枪|药一样火力全开的状态。
而这半年他们之间的熟稔、默契与陪伴全部都建立在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的误解上,随着今天正式摊牌,一切都崩塌了。
都是假的。
斗了这么多年,他对顾跃再了解不过——冷傲骄矜,整天臭着一张脸,有点少爷脾气,对讨厌的人更是恨不得避之千里。
今天顾跃的话说得很绝,以顾跃的性格,他们今后想必不会再产生任何交集。
李夏辞在水下吐出了个泡泡,看着被微渺顶光打得流光溢彩的泡泡慢慢浮到水面、随即又顷刻破掉。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过,如果顾跃真的同意了他那个荒谬的提议,他们的关系有没有可能不会闹到如今连朋友都没得做的地步。
聒噪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吉伊的羊粑粑之歌回荡在空旷的浴室里。
李夏辞一激灵从水底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