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镜忍不住瑟缩:“很强的神识,沈仙尊在窥视这里。”
墨云知有些意外,反而正襟危坐,竟开始打坐起来。
沈俞白发觉虞墨在打坐,起先还用心探了很久,见她确实一直如此,且没有其他异常,慢慢也放松了。
于灵虚期而言,打坐几乎无用,墨云知也就任由原属于虞墨的微薄灵力,随打坐而流经脉络。
不消多时。
墨云知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沈俞白许久未曾放松过,昔日仙族事务繁多,将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耳濡目染下,竟也有些困。
或许是片刻小憩来之不易,于是他在囫囵之下做了一场梦。
*
“沈俞白,今年春日宴,又是你大出风头啊!”
沈俞白默然无语,将白剑笼于鞘中,面无表情踏过横尸遍野。
见被冷落,对方也不恼,只一笑了之,与旁人闲谈起来。
“沈俞白脸也太臭了。”
“可不是嘛,他一直如此。谁叫人家是仙尊首徒,换我也要拽起来。”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沈俞白耳里。他没有停顿,也并无反驳,就这样沉默地回到长青山。
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
所以他没有一点感觉,也不会在意。待他回到山腰处的竹舍,却在绿意盎然中瞥见一抹鹅黄。
长青仙山云烟氤氲,竹舍两侧亦是绿茵浓雅,修竹满山,唯独没有迎春花。然他竹舍面前,却插着一朵。
他将迎春拾起,还嗅得些许清香,萦绕于鼻尖,有点痒。
可惜沈俞白满手鲜血,就连黄花也不能幸免,染了艳红。
今日亦是长青弟子拼斗,比的就是谁诛杀邪魔更多,沈俞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所有弟子拿的都是普通白剑,偏换到沈俞白手里,莹白如光。
诛魔时,也是他最为冷酷无情,即便魔修哭喊得撕心裂肺,他亦不眨眼,长剑落下就取其性命。
所有人都知道,他本是一个孤儿,家里人全被魔修杀光。
东境仙君捡到他时,他被家人锁在密室里,才免遭毒手。
而后东境仙君将其带回,许是受了惊吓,沈俞白高烧三天三夜不退,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待沈俞白稍长大些,东境仙君便将原本身世告知于他,望他铭记家仇。
此举亦是望他好好修炼,唯有强大才是立身根本,才能保护好一切。
见他点头,东境仙君才放下心。
沈俞白性子太冷了,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感觉,甚至心如止水。
他从东境仙君那受到的教育,便是自古仙魔势不两立。
其实沈俞白对他所讲的血海深仇,一丁点触动都没有。或许是因为那时年纪尚小,又或许他本来性情如此。
总而言之,既然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根本就谈不上恨。
包括后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家仇才心狠手辣,但其实并不是。沈俞白只是懒得辩驳,他只想修炼。
既然仙魔不两立,那就不两立吧,与他何干。只要修炼就好了。
没过多久,东境仙君就把他带到春日宴,不料林仙尊一见便心生喜爱,索性将他接到长青。
东境仙君本欲挽留,但沈俞白没有异议,他也不好说什么。
沈俞白想得也不多。
跟林仙尊,只因他修为高,比东境仙君还高。况且他跟东境仙君相处仅有两年,谈不上感情深厚。
不过林仙尊不一样。
东境仙君有自己的孩子,待他再好也不如亲生。林仙尊一生无子,且是真心疼爱沈俞白,将他视为己出。
慢慢地,纵然感情再淡漠,林仙尊也成为沈俞白生命里一道微弱的光。
或是依赖。
总之他成为林仙尊最为锋利的剑,也只听林仙尊命令。整个长青山都知道,未来仙尊之位,十有八九是他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即便数落、嫉妒再多,沈俞白始终淡然处之,不甚介意。
然此朵迎春,终究与那些恶意不同。沈俞白不明白,为何墨云知独独见了他一面,就开始对他好?
并非没人对沈俞白好过,只是那些好或多或少沾了利用。他既已习惯黑暗,便见不得一点光。心中恶意如藤蔓滋生,竟想看她绝望的样子。
沈俞白抬眼,好像在长青之巅看到红罗裙跃动的影子。
春日宴,王公显贵各境仙君曲觞流水,她应当玩得很开心。而他们长青弟子,却与魔族厮杀。
听东境仙君说过,他家中富庶,本该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这样想,就有些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