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暗下,乐声渐起。
帷幕拉开时,尔豪坐在第三排的位置,西装笔挺,领带却系得有些松散。
昨天依萍那句"扎在别人血肉里的刺,又怎么会疼在你们心上。"像记闷棍,在他脑海里回荡了整夜。此刻舞台的灯光打过来,他不得不眯起眼,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总爱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妹妹——记忆中她永远昂着下巴,眼睛里燃着不服输的火苗,连吵架时扬起的发丝都带着锋芒。
尔豪突然意识到,这些年他看到的从来都是依萍竖起的刺,却从未想过那些刺下面藏着多少伤痕。就像现在舞台上即将出现的她,所有人都只看得见"白玫瑰"的风光,谁又知道那些被刺扎得鲜血淋漓的夜晚?
方瑜在旁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他才惊觉自己把节目单攥成了一团。
一束追光落下,依萍缓步走上舞台。她今晚穿了一袭银白色旗袍,裙摆缀满细碎水晶,每一步都像踏在星河里。台下瞬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攫住。
“今天很感谢各位的到来,下面带来一首《好想好想》”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和你一起数天上的星星
收集春天的细雨……”
依萍微微垂眸,指尖轻抚麦克风,仿佛触碰某个遥远的记忆,她的目光停留在“老位置”上。
副歌响起时,依萍突然摘掉耳返,所有的伴奏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只剩她清冷冷的声音划破空气:“最美丽的回忆。”最后一个音陡然转调,从缠绵变成斩钉截铁的休止符。
掌声尚未散尽,钢琴师突然收到个手势。乐谱翻动间,一串清越的前奏如月光泻地——竟是《茉莉花》的旋律,却染上了异域风情的蓝调色彩。
“这首歌送给我的‘老朋友’。”
依萍将麦克风从支架上取下,指尖在金属管身轻轻打着拍子。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准确落在第一排薛既明的身上。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尾音忽然上扬,变成慵懒的爵士转音。台下发出惊讶的轻呼。
薛既明微微仰头,香槟杯在他指间静止,杯壁倒映着依萍身后流转的彩光。他们之间隔着一缕袅袅上升的雪茄烟雾,却能在朦胧中看清彼此眼底的星火。
依萍的歌声像一串珍珠,在霓虹闪烁的夜空中次第绽开。从《欢乐颂》到《往事难忘》,她的嗓音时而如绸缎般柔滑,时而又带着砂纸般的粗粝质感。
台下宾客举着香槟杯,
在卡座里交头接耳:
“白玫瑰今晚真是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今天来的真是太值了。”
只有背包里那张合约知道,这是怎样一场盛大的告别。
演出散场的喧嚣早已褪去,既明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响声。他执意要送依萍到胡同口。
“就送到这儿吧,”依萍在斑驳的砖墙前停步,头顶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的心事,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既明淡淡说道。
依萍微微一怔,轻声唤道“薛既明,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唱错音调不会急着纠正我,而是等着我如何圆过来的人。”
依萍停顿了一下:“可我不想耽误你,我还没有完全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就像……”她的目光望向远处。
“就像珍珠,刚才海里捞出来时总是凉的,需要时间才能暖起来。我不能这么快……。”
“我需要时间,不是忘记他,是学会记得自己。”依萍的眼神明亮如星。
既明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珍珠耳钉,“南洋的蚌要在暗礁里养十年,才能吧沙砾凝成圆润的珍珠。”
“而最好的收藏家,从来不怕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