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的瞳孔骤然收缩。
巨大的屏幕突然闪烁,自动调出了两份DNA图谱——一份来自小丑的血液样本,另一份来自杰森·托德的旧制服残留。
两条螺旋结构在屏幕上重叠,完美吻合,连最微小的基因突变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罕见地发抖。
布鲁斯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喉咙。他的表情在癫狂与清醒之间剧烈挣扎,嘴角抽搐着,最终定格在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上。
他缓缓抬起手,盯着自己颤抖的指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丑病毒……让我看清了世界的真相。”
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托盘。
他看见布鲁斯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不是疯狂,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更钝的痛,像是终于认清了某种无法改变的宿命。
“这一切都是假的……” 布鲁斯低声说,目光落在蝙蝠电脑的屏幕上,那里仍显示着两份完全一致的DNA图谱。
他的声音不再歇斯底里,反而平静得可怕,“哥谭、蝙蝠侠、罗宾……甚至你,阿福。”
布鲁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整块碎玻璃。他的眼眶通红,睫毛被泪水浸湿成一簇簇的,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的肩膀垮塌下来,像是承受了太多年的重量终于压断了脊椎。那双世人以为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此刻盈满水光,在黑暗中折射出破碎的虹彩。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幼兽呜咽般的气音。
阿尔弗雷德的心脏猛地揪紧了——他上一次见到布鲁斯这样,还是在犯罪巷的雨夜里,八岁的男孩攥着珍珠项链,哭到失声的模样。
“老爷……”老管家的声音罕见地颤抖了。
布鲁斯的手指死死攥着阿尔弗雷德的袖口,骨节泛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不是软弱,而是某种更深、更钝的绝望——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穷尽一生对抗的黑暗,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
“阿福……”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分不清了……”
布鲁斯试过所有方法,从他意识到自己被感染的那天开始,所有办法。
不眠不休地分析病毒样本,直到视网膜上浮现出绿色的数据残影。他翻遍蝙蝠电脑里每一个关于小丑的档案,甚至黑进莱克斯企业的生物武器数据库。
他开始尝试扎坦娜留下的魔法阵,康斯坦丁警告过他的那些禁忌咒语在羊皮纸上烧出焦痕。
没有用。
小丑的笑声开始出现在蝙蝠洞的通风系统里,滴水兽的监控画面偶尔会闪过一抹紫色衣角。
最糟糕的是,他开始在镜子里看见另一个人的口型——当他刷牙时,当他调整制服时,当他包扎伤口时——那张惨白的脸就贴在他耳后呵气。
"Bru~ce~"黏腻的尾音像糖浆般渗进耳膜,"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他砸碎了蝙蝠洞所有的镜子。
阿尔弗雷德发现他在医疗舱里给自己注射镇静剂,剂量足够放倒一头成年非洲象。老管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走了剩余的针剂。
那天晚上布鲁斯躺在滴水兽雕像下方,数着钟乳石滴落的水珠,突然意识到——
蝙蝠侠即将不复存在。
布鲁斯曾经尝试过结束这一切。
那是在他第一次确认小丑病毒无法被清除的时候。
蝙蝠洞最底层的武器库里,他盯着那把他父亲曾经用来防身的老式左轮。枪身被保养得很好,金属部件在冷光下泛着蓝灰色的光泽。
布鲁斯缓慢地填装了一发子弹,然后转动弹巢——咔嗒、咔嗒、咔嗒——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很懦夫的行为,但放任一个像小丑一样的蝙蝠侠,会带来什么后果?布鲁斯不敢想象自己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伤害。
他的动作很专业。卸下弹巢检查供弹口,测试扳机力度,最后用拇指确认击锤的灵敏度。
整个过程就像在检查某件即将用于夜巡的装备,而不是准备结束自己生命的凶器。
当冰凉的枪管贴上太阳穴时,他突然想起犯罪巷的监控录像——那个抢劫犯当年用的也是类似型号的枪。
三十年前射穿托马斯·韦恩头颅的子弹,现在可能正抵在他自己的太阳穴上。
布鲁斯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枪没响。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的食指正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僵直着——肌肉痉挛,神经反射被强行阻断。
就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他的身体拒绝执行这个命令。
“噢~Batsy,” 小丑的声音在他脑内咯咯笑着,“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事吗?不不不,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布鲁斯猛地甩开那只凶器,金属砸在地面的声响在蝙蝠洞里空洞地回荡。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爬上脊背——
他的身体不再完全属于他了。
病毒在保护宿主。就像癌细胞贪婪地维持着宿主的生命,好让自己能继续扩散、侵蚀、占领。
布鲁斯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可胃里空无一物。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岩石地面,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布鲁斯跪坐在蝙蝠洞的阴影里,制服领口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脖颈上。
他抬起头时,阿尔弗雷德看见那双曾让哥谭社交圈为之倾倒的眼睛——现在像是两块被摔裂的冰川,蓝绿色的虹膜上爬满血丝,瞳孔因为持续性的神经痉挛而不断收缩扩张。
"杀了我,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