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翡平静看着那些多到溢出来的赏赐,心中毫无起伏。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皇上有意提拔她与许贵妃分庭抗礼的佐证,也可能猜测是容遇真的对她产生了兴趣,在合理范围内给予她最为贵重的东西。
但言翡要的不止这些。
她没有选择去做官,一步步登上高位,便是因为那时朝堂被许渊所控制,几乎都是他亲近之人得了好处,且女官难为,只怕耗尽此生都等不到出头之日,遑论为家人报仇。
而进宫这条路就快上许多,虽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搞定皇上一个人足矣,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容遇想要将皇权抓在手中,明白这一点后剩余的事也就不难做了。
她要容遇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心甘情愿替她揪出当年的凶手。
原本蹦蹦跳跳去送小果子的云梧回来时步子很急,一进屋就将门带上,接着附身到言翡耳边小声道:“含珠宫那边传来消息,说许贵妃曾派人去宫外悄悄买了药,原是偃旗息鼓了一阵,不知为何又要今晚动了。”
言翡眉头一拢,精准抓到重点:“什么药?给谁用?”
云梧闻言也皱了眉,不停用手敲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阵后艰难开口:“好像是……是什么金疮丸?应当是给皇上用的。”
这倒是稀奇了,金疮药虽然贵了些,但并不稀奇,太医院有的是。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许贵妃又何至于偷偷摸摸,想要送药表关怀就应该在皇上受伤之初,如此效果才能发挥至最佳。
如今太医想必将什么好药都用上了,许贵妃这时才去送金疮药,犹如脱裤子放屁,收效甚微。
言翡凝眉想了半晌,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猜测蹊跷应该就出在那药上。
或许那药在世上极为珍稀,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也不一定,但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今晚过去看看就晓得了。
她伸了个懒腰,吩咐云梧和小桃子将那些御赐之物收好,又另外让知春用红纸给永福宫众人各包了二两赏银。
宫里顿时喜气蔓延,上上下下皆眉开眼笑,脚步生风干活有力,让人看见不禁想到春天里最后一抹冰雪消融后,枯色褪去万物向荣。
要知道,宫里许多宫女一年的俸禄才几两银子,这点钱可能还得抠上大半送到宫外家中维持生活,留给自己的寥寥无几。
宫女二十五岁后才可出宫,在宫中若没有攒下钱财,在外面的日子也将难过。家里不甘心多养一张嘴,嫁到婆家后也不见得会好转。
这二两银子都抵得上大半年宫份,让人瞧着都觉得日后有了盼头。
永福宫众人都在院子里规矩站着,狂热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红纸上瞟,云梧立在台阶之上,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才满意地开口:
“今儿个皇上封娘娘为昭仪的圣旨想必你们也都听到了,娘娘的母家虽然出事,但更凸显咱们主子受皇上器重,这可是后宫独一份的殊荣,你们在心中也该掂量掂量。若是有人见娘娘母家失势此地不妥,现在站出来自去寻个好去处,娘娘心善也放你们走。但若现在不出来,日后又与其他宫勾勾搭搭,可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云梧知道姜家内幕,竟然那样对待主子,话语间自然说的不留情面。看着年纪不大但配着凌厉声势,加上其从前性子就出了名的直率,现在又是嘉昭仪的贴身大宫女,就算言翡听着像是唬人,落在其他人耳中,倒格外真实。
见没人站出来,云梧又慷慨激昂说了半炷香,才让知春发放银子。
就这会功夫,小桃子连忙上前拍马屁:“云梧姐姐,瞧您说的,昭仪娘娘对奴才们这么好,咱们是生怕被撵出去,又怎么会放着香饽饽不要……”
云梧眼风一扫,冷冷打断了他:“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的意思是娘娘宽容大方对你们,你们就留下。但凡有一天严格以待,就接受不了背信弃主?”
小桃子没想到他的话被误解,连忙用力拍了拍嘴巴:“这死嘴就是不会说话。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云梧姐姐,大家都十分感激娘娘,以后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
他越说越兴奋,就好像真有刀山火海在眼前,也立即脱了衣服就是爬。
“得了吧,有这劲不如担水将娘娘的花浇了。”
眼看着众人各归其位低头做事,云梧心里才舒坦了一些。
主子管教下人还是太过柔和,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永福宫眼多口杂,别让她看见谁欺负主子温柔好说话就吃里扒外,不然定不让他好过!
言翡出来,走到秋千处坐着,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云梧独自站在一处,一手捏紧拳头放在胸前,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嘴唇抿着,脸上全是正义凛然之色。
言翡失笑:“云梧,过来帮我推秋千。”
看来是她表现的太用力了,云梧现在就像只保护小鸡的母鸡,什么事都冲在前面,生怕她吃了亏。
云梧回神,乖顺地跑到她身后,双手在背上微微用力,言翡就顺势荡了出去。
“云梧,你说今晚我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听许贵妃和皇上的事,该怎么办?”
云梧瞬间了然,主子要狠狠争宠,必先知己知彼再使出致命一击。
身份上升之快连她都有点飘飘然了,如今她可是昭仪身边的得力大宫女!
人的欲望果然很难满足,就像一个无底洞,得了这个便想那个,永远会贪婪地看向下一个目标。
主子虽然不像这种人,但必定察觉到了危机感,所以才要去一探究竟!
“让奴婢想想,”云梧一边推,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养心殿的构造,“要想不被发现,最好就是隐身进去,不过这个不可能哈哈。还有就是打扮成宫女模样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