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大喊道:“快起来,你们无需侍奉我。”
他们对视一眼,而后悠悠弓起身子,从泥水里爬起,怕污了贵人衣裙,忙退到檐下候着了。
她接过侍卫手中的伞,将伞斜倚在一旁撑着。
待他们散去,坐于车前,而后将腿蜷起,大大咧咧地准备褪下罗袜。
反正四下无人,她也没太多讲究,她撩起衣裙,淌水过去就好。
“你在作何?”她的指尖刚扯上袜带,身后响起谢珩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将手里的另一只罗袜丢掉,一时竟忘了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沈昭拎着手里的罗袜:“我去灵山寺啊。”
反正他会武功,飞过去便可,她只能走过去。
一截莹白的脚踝裸露在外,还挂着细密的水珠,谢珩忙将视线收回:“快穿上,你若蹚水过去,身上染了泥污,这灵山寺未必有合适的换洗衣衫,万一不慎蹭到公主身上呢?”
沈昭无奈暗道:规矩太多了,一时进退不得。
她将罗袜套上:“那你同公主说,我等这里的积水散一些再进去吧。”
谢珩并未言语,躬身走出马车,身上很快落下一层水雾,向她靠近几步。
沈昭将腿缩回,忆起那夜被他一手扔上马的场景,五脏六腑差点都颠出来。她垂眼瞥了瞥旁边的门匾,这个距离他若把自己扔到一旁的青石台上,应该不算难事,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你别把我扔过去,到时候我衣裙更湿了。”
谢珩略过她,踏出一脚踩稳车凳,混着泥土的污水瞬间漫过他的鞋面,他回身将一旁的伞递给沈昭:“拿着,”转身背对着她蹲下,宽阔的脊背斜置,因着被雨打湿,紧绷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他身上的圆领袍很快被雨水打湿,但身姿仍挺拔如松,腰间剑柄上缠着的红色绸带,在雨幕中格外醒目。
见他岿然不动站于水中,等她的动作,她也不扭捏,反正亲都亲过了。
何况兄长背妹妹过河,不算逾矩。
沈昭没多作犹豫,将手搭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湿气氤氲,但他温热的气息却瞬间包围了她,隔着湿透的衣衫,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起伏。
“抓紧。”谢珩声音微哑,双手握拳托住她的腿弯,稳步踏入泥水之中。
雨势虽不大,但门前的积水及至腿弯,冰冷刺骨,谢珩却身形泰然,踱步蹚于其中。
沈昭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脸颊几乎贴在他的耳畔,微弱的气息轻拂在他耳侧,他的耳廓登时涨红了,脖颈泛起淡淡的绯色。
他每走一步都极稳当,背上的沈昭若一片鸿羽,轻若无物,她偷偷垂眼看向他的侧脸,水珠从他鬓角滑落,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滴入衣领中,他专注的神情令她心头莫名一颤。
从马车至灵山寺前,虽只隔数步,但谢珩身上却沁出一层薄汗。
待到达檐下时,他小心将她放在一块略干燥的青石板上,又退了几步。
沈昭这才发现他的裤腿早已湿透。
女子发间的花香混着湿润的水汽萦绕在他鼻端,他呼吸尚未平复,哑然吐出两个字:“走吧。”
此时,一个光头小沙弥端着姜茶,嘴里小声嘀咕抱怨:“此等好天气,最适合睡觉了,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哪户好人家竟跑寺里来了。”
那“好”字咬的深重,带了十足的怨气。
他远远看见两个身影站于门前,忽而噤声低头,经过他们身侧时,抬头不着痕迹地觑了眼,却觉眼熟,走至廊角时又回头细看。这不是那日助他出城的姑娘嘛!
他放下手中茶盘,飞奔过去,抱住她的腿,脸圆得像成熟饱满的蜜桃,瞪着油亮亮的眼眸:“施主,我又见到你啦!”
这小沙弥的衣服仍是上次在城中相遇时穿得那件,倒不知他遇急事和喜事都爱抱着旁人的腿,她笑着将他拉开:“原来小沙弥你在灵山寺修行呀,好久不见。”
小沙弥歪头打量她身旁的谢珩,眼眸登时亮了几许,绕到沈昭身后,悄咪咪说道:“姑娘红鸾星动,这么快就找到如意郎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