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根本不相信所谓前世是真的，顺着神的话说下去，刺激神，一探虚实。

现在，他需要重新审视这段缘分，才注意到接下来的内容。

马车小小地颠簸中，两个人分开了一下，随即前世的他跨坐到同样被唤作“阿烨”的人身上，又吻上了。

吻得主动又投入，缠绵悱恻，没完没了。

柔煜川皱了下眉头。

也不怕缺氧憋死。

他左手插入裤兜，耐心地继续看。

画面一转，中元节，前世的他在放河灯，对阿烨说“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八月十六，满月皎洁，前世的他依然对着阿烨说“愿把团圆盏，年年对兔宫”。

——冬日飞雪中，阿烨抱着似乎失去生命体征的人，泪满衣襟，痛苦绝望。

——春花遍野时，他们成婚，郑重地喝下合卺酒，“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播完“扶摇直上九万里”，又回到马车里接吻。

总结下来，两人恩爱非常，心意相通，互相扶持，最爱干的事是接吻，直到两人成婚才进行到关灯内容。

“……”

点谁呢？

不过，神应该也不知道他不会和厉烨舟接吻。

柔煜川从兜里掏出香烟，借着宫灯里的火点燃，慢悠悠地吞吐烟雾。

小电影没有从出生播到死亡，更像是零散的片段凑出来的，而且只有第一世。

按神的说法，四千年来，他和厉烨舟转世轮回过很多次。

为什么只播放第一世。

是除了第一世，都是孽缘，还是……

神不知道他和厉烨舟结婚的真相，也不知道之后的无数次转世是什么样？

不知道的可真多啊。

他确信，对神来说，他、厉烨舟和四千年的姻缘，必定有着重要的利用价值。

只有他和厉烨舟能从神之领地带出东西，也和神要做的事有关。

不过，他和厉烨舟一同踏上神之领地，才能接受“神恩”，为什么第一次登陆的时候没有留住他们？

柔煜川有点想不通，眯起眼睛，看着占据了大半屏幕的熟悉脸庞。

漆黑的眼眸里，冰冷的表象之下，深深的眷恋与情意翻滚涌动。

前世的厉烨舟，满心满眼里，只有前世的他。

甚至连活着，也是为了他。

柔煜川仰起头，猛吸一口香烟，轻烟自薄唇悠悠飞散向天际。

不远处的队员姨母笑着看他。

柔指挥官一定是被前世感动到快哭了，却又不好意思在人前落泪，才抬头看天吧。

柔煜川眼里没有泪，在一丝惆怅消隐在眼底深处后，望向屏幕后的幔帐与紧闭的格子门，灯笼锦地格心上蒙着桃花纸，内中的景象隐隐约约，看不大真切。

他从宇航服里摸出手绘的图纸，再次向队员们指出陷阱与一些需要探查的地点。

“广场九点钟方向出现人影！”一名在殿外望风的队员低声喊道。

柔煜川望向纯白色的广场，一根石柱旁多出来一截斜长黑影格外显眼。

黑影微微颤抖，像极了一个正在躲猫猫，想看看“鬼”在哪里又害怕被发现的孩童。

从环绕神之领地的探测器应该可以看见“孩童”的全貌，但是除了武器之外，所有设备失灵，他们只能靠自己的肉眼去发现真相。

他向队员们打手势，众人立刻摆好队形，悄无声息地向黑影靠近。

在距离石柱十几米远时，“孩童”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冲为首的柔煜川挥了挥手。

“煜川！”

柔情而敦厚的嗓音，像一把明媚温暖的初秋日光撒下来。

柔煜川停下脚步，看着那半张脸。

他认得，是贺渡。

没想到那份“情书”在八年多后，居然会有这样的用处……柔煜川想笑。

神实时关心他的动向，那他也不“辜负”这片心意。

屏幕上再度拥吻的身影倒映在柔煜川的眸中，他直接用手捻灭香烟，同一时间眉眼染上一层柔和的笑意，如同每一次在公开场合和厉烨舟演恩爱夫夫，不同的是笑意中更多的是无法释怀的爱慕，此刻的他不再是高冷无情的星舰指挥官，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贺渡，着了魔一样向他缓步走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渡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脸红一片，“因为……想你了。”

“柔指挥官！”

身后的人在惊叫，柔煜川打手势不许他们靠近。

队员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他接近石柱。

贺渡向柔煜川伸出手，笑道：“煜川，应该由我陪你看不一样的世界，像九年前在启明号一样。”

柔煜川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手，温热的触感透进他的掌心里。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脚下忽然一阵剧烈震动。

“柔指挥官？！”

又一片惊呼声，柔煜川感觉到贺渡的手收得更紧，力道让指骨快要断裂。

脚下的震动更加厉害，细碎的石块与齑粉纷纷落下，贺渡仿佛没有发现此刻天崩地裂的危险境地，依然笑得和蔼可亲，主动扑向柔煜川，“煜川，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柔煜川望着贺渡，除此之外，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里，点头应道：“好。”

纷纷扬扬的粉尘模糊了视野，柔煜川眼中的温情倏然消失，浮现冷酷的杀意。

几根石柱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尘烟，淹没立于当中的身影。

“柔指挥官……”

队员们呆滞地望着面前的狼藉，足足十秒钟后才意识到柔煜川被压在废墟下。

“快，快回飞船上，联系厉上校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