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习涿对霓虹街区的了解,估计整个连枝街都很难找得到这样一套材质上乘的衣服,更何况是在一家废品收货站里,他不禁在心里给大叔的身份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曲唱罢,大叔终于抬眼看到了已经自己坐好的习涿。
奇怪地是,这人看到习涿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起身快速调整了坐姿,眯着眼睛,目光热切地在习涿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
习涿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被女保安给引进贼窝了。
“年轻人怎么称呼?”大叔长吸了一口烟斗,面容和善地问。
“我啊,我叫李十三。”习涿满脸笑意地说。
不料,对面大叔听完,烟斗直接掉在了裤子上,大腿的位置跟着烧出了一个大洞。
“哎呦我去!”大叔说着,脑梗一般地就开始疯狂抖腿。
习涿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心想李十三这破名字,果然,谁听谁晦气。
大叔勉强恢复了淡定后,又继续抽着烟斗一脸和气地问:“说说看吧,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被一个拿着大剪刀,到处剪人脖子的女保安给追来的。”习涿语气平静地叙述着。
大叔一听,立马提高了音量:“你怎么敢惹她的!”
习涿心里一声冷笑,果然,来这里就是那女保安给他下的套。
他接着大叔的话,明知故问:“您认识她?”
“啊......嗯......”大叔犹疑着,吞吞吐吐地说:“不熟......不是很熟。”
“不熟?那就是认识了。”习涿抓住机会逼问。
“......行吧,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大叔说着,从摇椅一旁的屏幕上调出了一张全息图片。
是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身形魁梧的丈夫轻拥着妻子的肩膀,他们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可爱的孩子。
高一些的似乎是哥哥,看上去和习涿年纪差不多,阳光帅气,一双眼睛最是特别,明亮清澈如山泉的波光。
妹妹明显要小一些,娇嫩的脸蛋大笑着,在嘴角处挤出了两个明显的酒窝,像精致的洋娃娃一般漂亮。
家中的女主人正是追了习涿一路的女保安,这还是习涿第一次看清女保安的正脸,她依偎在丈夫怀里,俨然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照片中的她眉眼舒展,面容姣好,一双看向镜头的双眼里尽是温柔的笑意,与暗巷内拿着大剪刀找人索命的鬼魅形象完全不同。
“你说的女保安就是她。”大叔伸手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她叫葵姨,丈夫几年前义体感染去世了。”
习涿听后,心里霎时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葵姨......她女儿最近是不是出事了?”习涿试探着问道。
大叔在听到他的话后,明显愣了一下,而后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
“偶然听说到的,没什么。”习涿敷衍地搪塞了过去。
贾家帮背后涉及到的事情复杂,他寻找李十三的大业也还要拜托葵姨帮忙,所以,葵姨和贾家帮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葵姨......”
习涿趁机刚想再多追问一些,忽然一段响亮的铃声打断了他。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自一楼大厅的正上方传来,大叔听罢,熟练地在一旁的屏幕上点击关闭,随后,从摇椅上起身,伸了一个长长地懒腰。
“时间到了,我要准备睡觉了。”大叔说着,漫步走向了窗边。
“现在?”
习涿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手环上的时间,十一点三十分,连枝街的苍蝇都还没下白班呢。
“这个点早都该睡了,今天已经睡得够晚了。”大叔打着哈欠。
说完,手指在窗边的一处开关上轻轻一按,十几根竹制的雨棍便从天花板顶端落了下来,错落地停在半空中,开始了缓慢地摆动,一段细腻而悠长的水声随之响起。
宛若细雨轻拂过静谧的夜空,潺潺溪流跳跃在遥远的山涧,宁静至极的自然之音,是任何人工合成的幻象都无法比拟的。
紧接着,一股清新的味道随之钻入鼻腔,仍旧沉浸在水声中的习涿,仿佛一瞬间嗅到了春雨之后,青草与泥土的芳香。
在这样雅致的氛围里,身心很容易放松了下来,习涿忽然觉得今天就该这样结束了。
他正想着,一转身,大叔已经绕过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向着一楼的更里处走去。
“喂!”习涿连忙叫住了大叔,“废品收货站有没有空床位啊?”
“二楼最近刚好空了一张,你自己去吧。”大叔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着。
末了,走了几步之后,对着习涿又补了一句;“还有,喂什么喂啊,喂喂喂的,我叫老铁。”
“好的,感谢老铁。”
习涿刚一说完,就听到了清脆的关门声,随后,整个房间内的灯全部自动熄灭。
有毛病吧!
视野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习涿在心里疯狂地咆哮道。
奈何,他实在看中了老铁小屋内的格调,只好自己开着手环照明,摸索着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间整洁而空旷,除了一些暂时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的架子外,只有角落里一处封闭的房间。
习涿的困意很快被勾起,他简单扫了几眼二楼的布局后,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比他想象的要小一些,但异常干净。
向阳一侧,两面相交的墙被换成了两扇直接通顶的落地窗,窗帘已经自动拉上,窗边摆放着一张舒适的大床。
房间角落里竖着一条长长的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摆设。
习涿走到床边,试探地坐了上去,床铺柔软洁净,没有任何异味,就连躺下后,托举身体起伏的自动调节角度,都像极了他在家中睡觉的感觉。
不确定老铁设置的房间隔音效果到底是什么模式,总之,习涿躺在二楼床上,一楼窗边的雨声和味道依然清晰地如同在耳边一般。
深秋的夜晚渗着凉意,他并没有碰一旁叠好的毛毯,而是裹紧了自己的外衣,将脸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疲倦铺天盖地般袭来,坠入恍惚的梦境之前,习涿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
雪地里冷松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