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聿瞧了她一眼,叫人倒了杯温开水递过来,握住杯子凑到她嘴边,转头吩咐罗姨道:“叫齐医生过来。”
“不用,我好多了。”她接杯子的手颤抖几下,差点脱离手心。杯子另一端的手却一直没松,离她的指尖差几厘米的距离。
整个脑袋轻飘飘的,她微微定神,低头小口小口喝完全部水,缓和嘴中的涩味。
“你脸色很不好,我还是叫齐修来,顺便看看你手上的伤。”祝聿自顾自掏出手机。
倏然,一只白皙的手阻止他的动作。
“我现在很好,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眉蹙得更紧,伸出手试探她手的温度,果不其然,冰得吓人,于是包裹住她两只小手,不断把暖意渡过去。
“这不是多此一举,你脸煞白手又凉,必须让医生看看。”
“真不用,就是刚才难受了一下,现在什么事也没有,我保证。”
陶峦在国外的时候,每次吐完睡一觉就没事了,真不觉得这需要去看医生,太小题大做。
“你的保证不值钱。”祝聿单手操作手机,大拇指迅速滑着寻找齐修的名字。
陶峦从他宽厚手掌里挣脱出一只右手,挡住他的屏幕,“我比谁都更了解我的身体。”
右手掌根的伤痕完全显现出来,祝聿心里又开始疼了,只能顺着她的意先停下手中动作,“不要忍,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我没有忍,更没有总是这样。”
“脸上有伤还要化妆,上次烫到嘴巴也要逞强,今天在医院待一下午也不去处理手上的伤。陶峦,你真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摔不烂打不破是不是?”
“对,我就是愿意受伤,就是喜欢折磨自己。”
压根来不及思考,陶峦的话从喉咙里冲上来。
“你又这样,我情愿你骂我几句。”那张臭脸浮现出无奈神色,语气也软下来。
“祝董也是关心您。齐医生是家庭医生,赶过来最多十分钟,您不用担心。”站在旁边的罗姨笑呵呵走过来打圆场,“祝董,我先去和齐医生打电话了。”
陶峦暗自握紧拳头,气得咳嗽几声,这个地方和楚家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层关心的幌子,做任何决定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她撇过头,讽刺笑道:“行,全听祝董的,他一家之主嘛。”
反正自己的话也没人想听。
祝聿叹气,一手托着她手臂,另一只手轻轻帮她拍后背,“罗姨,不用了。”
“听她的话,她是老大,她一句话比我十句还管用。”
这语气多少带着点不满,罗阿姨瞧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也不敢多说,低头应了句后回厨房继续打扫卫生。
陶峦喉咙又干起来,也不想继续去回嘴,她稍微用力,想从祝聿手中拿来水杯。
这人好似有感应般,先她一步开口:“我去接水,你等会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说,不准硬撑着说没事。”他起身后又转过头,郑重问道,“行吗?”
“水要再热一点。”
她把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下去,勉强回了一句。
“好,少气点我吧,祖宗。”他轻笑,用手轻轻戳了戳陶峦饱满的额头,然后去接水。
看着他宽厚的背影,陶峦也说不上来,理论上,她求祝聿捐献,应该是她对祝聿百依百顺;到头来反而是祝聿好声好气哄着她,生怕她不开心。
有那么在意自己吗?
在意的话,为什么还要说那种伤人的话,为什么要把礼物砸碎,为什么这八年没来找自己一次?
她看不透祝聿,但有一点很确信,这些关心不是演出来的,人心总是肉长的......长期下去,她说不定会缴枪投降,可如果又是一场假象怎么办?
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真不像她作风。
玻璃杯口紧贴嘴唇,陶峦眼角瞥向端着水杯的他,心里哼了一声没说话,这次也不伸手去接,小嘴撅着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他眼底尽是笑意,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你需要的东西全都备好了,安心住在这里,我们以后好好过。”
“之前的房子很好,离公司和医院都很近。”陶峦清楚看见祝聿的脸色略微沉了沉,“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住,你不是在旁边买了房子吗?”
“就住这,你出行我安排司机接送。”
他懒洋洋收回视线,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她颧骨处红印,是猫抓伤的地方,即使有妆容掩盖,祝聿触碰的位置一点也没错。
陶峦偏头去躲他那只手指。
好痒,不只伤口。
“呃,你要是不介意我房子小,一起住也行。”她退一步,只得她退一步。
“好主意,不采纳。明天叫司机把你东西全搬过来,省得你想着住出去。”
他的指尖还在眼角下滑动,不疼,但惹得人心颤颤。
这是完全没商量的语气,她收起笑容,摊手往后一躺,“那下午五点你来,我明天在医院不回家了。”
“我直接去医院接你,回去一起收拾。”他也不恼,继续揽住陶峦的脖子。
“不要。”几乎是想都没想,房间里那些药还没藏起来,哪里敢让他看见。
“我不是在问你意见。”
毫无温度的话。
倏忽间他凑过来,用鼻子蹭着脸颊,下巴托在她肩窝里,好香,是哪里也寻不到的香味。
陶峦有点受不了这样的亲近,头发蹭得眼尾皮肤处痒痒的,身体下意识僵住,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推他,呢喃道:“你别这样。”
这哪里是拒绝,明明是更深一步的邀请。
他还能不知道她?
别的领域还能镇定自若,男女之事她懂个屁,还偏偏喜欢装成熟,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其实稍微一靠近就脸红的和桃子没有区别。
小白痴。
可好喜欢哦。
祝聿嘴角无法抑制,手往上抚着她后脑勺,声音极其欠扁:“那怎么办?我们是夫妻,等会还要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要快点习惯才好。”
呼出的气息碰洒至唇角,她仿佛感觉全身都有密密麻麻的烫针在刺自己,又热又痒。
陶峦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能那么堂而皇之地说出结婚夫妻这类词,自己下午面对孟溪潼时,都是做足了勇气才坦白的。
“我先去房间。”察觉到他还要往自己这边凑,陶峦立刻站起来往旁边走。
可这个房子的布局构造她丝毫不熟悉,只得转过头低声开口:“你来带路。”
祝聿脑袋稍稍一偏,勾起唇角:“这算请求,还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