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后山的古槐被雷劈过,焦黑的树干歪斜着指向灰蒙蒙的天。楚唤云蹲在土坑边,指尖捻起一片腐朽的布料:“这料子...是前朝四品以上官员的云纹锦。”
季寻之正用帕子擦拭尸骨腰间露出的一截铜牌,忽然动作一顿:“天督府的令牌。”
令牌上的“玄”字已经模糊,但那个特殊的火焰纹饰依然清晰可辨——这是二十年前天督府玄字营的标记。
“有意思。”楚唤云吹了声口哨,“和尚穿着官服,腰里别着天督府的牌子...”
“不是和尚。”季寻之指向尸骨的右手,“指骨关节粗大,虎口有老茧,是常年用刀的手。”他轻轻翻动骸骨,露出脊椎上的一道整齐切口,“这一刀很利落,像是...”
“像是你们天督府的追魂剑。”楚唤云靠近季寻之,“看来是你们自己人动的手。”
谢存急匆匆跑来:“督主!寺里监院说,这后山十五年前改建过,当时挖出过东西...”
“什么东西?”
“说是都交给当时的住持了,但那住持第二年就圆寂了。”
楚唤云突然用剑鞘拨开尸骨下方的泥土,露出一块黑乎乎的硬块。季寻之接过嗅了嗅:“火漆印的残片。”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衙役押着个白须老和尚走来。老和尚浑身发抖:“大人明鉴!老衲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唤云笑眯眯地凑过去:“监院大师,这后山改建时,您在场吧?”
老和尚眼神闪烁:“老衲、老衲那时只是知客僧...”
“那您一定记得,”季寻之冷声道,“当年住持把挖到的东西收在哪里?”
老和尚突然跪倒在地:“在...在藏经阁的地窖里...但住持临终前说,那些东西碰不得啊!”
藏经阁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楚唤云举着火把照向角落的暗门,忽然"咦"了一声:“这锁...”
季寻之弯腰查看:“嗯,新换的。”他抽出随身匕首,三下两下撬开了锁。
地窖里霉味扑鼻。楚唤云的火把照亮了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箱。箱子上交叉贴着两道泛黄的封条,上面盖着已经褪色的朱红大印——“天督府封”。
“这就奇了。”楚唤云用剑尖挑开封条,“你们天督府封存的东西,埋在寺庙地窖里...”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文书,最上面是一本染血的账册。
季寻之刚拿起账册,忽然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楚唤云已经闪到门边,剑尖抵住了来人的喉咙。来人"扑通"跪下:“大人饶命!小的是寺里伙头僧!”
季寻之问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和尚:“你是当年改建时的工匠?”
老和尚哆嗦着点头:“小、小的是被雇来砌墙的...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楚唤云收起剑,顺手扶起老和尚。
“看见玄甲卫的人,把一具穿着官服的尸体扔进坑里...”老和尚突然抓住季寻之的衣袖,“那官老爷还活着!他在喊...喊什么铜佛...”
季寻之与楚唤云对视一眼。楚唤云摸出块碎银子塞给老和尚:“今晚的事...”
“小的什么都没看见!”老和尚连连磕头,“小的一定闭口不言!”
出来时,“你来驾马,我累了。”楚唤云抢过账册说道。
回城的马背上,楚唤云翻看着那本染血的账册:“永明三年,户部官铜二十万斤...这不是铜钱案的数目吗?”
季寻之突然勒住马:“不对。铜钱案记录在册的官铜只有十万斤。”
“所以另外十万斤...铸成了铜佛?”
暮色渐浓,楚唤云忽然轻笑:“季大人,你说这案子要是查下去...”
“会死很多人…但该查。”
楚唤云伸手拂去他肩头的一片落花:“那就查个底朝天,我陪你。”
季寻之看着身前的大块头,“楚世子还有这么小鸟依人的时候。”
“哦?跟季大人在榻上一样吗?”楚唤云继续翻着账册。
“我应该没有这样吧?”季寻之继续逗他。
“季大人的意思是,我不行?”楚唤云“啪”把账册合上。
“楚世子行,楚世子怎么会不行,楚世子哪都行,楚世子必须行。”
“哈哈哈好,季大人这是在激我?”
“我可没有,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两人非常默契,一个欲擒故纵,一个顺水推舟。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一群栖鸦。暗沉的天幕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季寻之的官袍被楚唤云粗暴地扯开时,腰间的令牌骤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疯了?这是天督府...”季寻之的斥责被堵在唇齿间。楚唤云将他抵在书架上,膝盖强势地顶入他双腿之间,案卷哗啦啦散落一地。
“嘘……”楚唤云咬着他耳垂低语,“谢存就在门外,你是想让整个天督府都听见?”
季寻之的呼吸顿时乱了。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剑,却被楚唤云单手扣住手腕按在头顶。烛火摇曳间,他看到楚唤云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极度具有侵略性的眼神。
“账册第七页。”楚唤云另一只手翻开染血的账本,“永明三年四月初八,慈恩寺接驾记录。”他的唇沿着季寻之的颈线游走,“那天当今圣上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