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三日后早朝,永明帝当庭宣布:天督府督主季寻之办案有功,加封太子少保;镇北侯世子楚唤云救驾有功,赐婚安国公嫡女。
满朝哗然。楚唤云跪在殿中,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臣...谢恩。”
退朝时,各路官员纷纷避让,仿佛楚唤云身上带着瘟疫。
季寻之与他擦肩而过,官袍袖口微不可察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当夜,楚唤云翻进天督府后院时,季寻之正在煮茶。茶香氤氲中,楚唤云将赐婚圣旨拍在案上:“你怎么看?”
“安国公是陛下心腹。”季寻之斟茶的手很稳,“陛下这是要拿捏你的子嗣。”
楚唤云突然将人拽进怀里:“季大人吃醋了?”
季寻之任他抱着,声音却冷:“世子若想要子嗣...”
“我要子嗣做什么?”楚唤云咬他耳朵,“有昭儿就够了。”
烛花爆响。季寻之突然转身,将楚唤云反压在书架上:“楚唤云,你听好。”他眼中似有火焰跳动,“若你敢娶,我就敢在新婚夜抢亲。”
楚唤云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的夜鸟,羽翼拍打声淹没在更鼓里,“寻之啊寻之,”他抚上对方紧绷的背脊,“你终于肯争一回了。”
季寻之扬起下巴吻住他,将这个得意洋洋的男人未尽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案上圣旨被碰落在地,缓缓展开的绢帛上,“赐婚”二字格外刺眼。
翌日清晨,楚唤云是被江禾的惊叫吵醒的。
“世子!不好了!安国公小姐昨夜投缳自尽了!”
楚唤云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
“说是小姐心有所属,宁死不嫁...”江禾递上邸报,“现在满城都在传您克妻...”
楚唤云盯着邸报看了半晌,突然拍案大笑:“季寻之!你好狠的手段!”
安国公府白幡高挂着,季寻之正在刑部查阅卷宗。谢存匆匆跑来:“督主,陛下急召!”
紫宸殿内,永明帝的脸色比殿外的阴云还沉:“季卿,朕让你查安国公女自尽一案,可有进展?”
季寻之拱手:“臣初步查验,小姐确为自尽。但其贴身婢女交代,小姐生前曾收到一封密信。”
“什么密信?”
“这...”季寻之面露难色,“涉及皇家隐秘,臣不敢妄言。”
“说。”
“信上说...说陛下赐婚是为了掩盖楚世子与五皇子有染的丑事。”季寻之头垂得更低,“还附了世子与五皇子在...在青楼私会的画影图形。”
“荒谬!”永明帝拍案而起,却又突然坐下,“你...退下吧。”
季寻之退出殿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这招虽险,但确实戳中了皇帝最忌讳的事——皇家丑闻。
三日后,赐婚之事不了了之。楚唤云被罚俸半年,罪名是“行为不检”。
“季大人可真舍得我的名声啊。”楚唤云躺在太师椅里吃葡萄,“不过那画影图形...”
季寻之冷言:“我让谢存画的。怎么,不像?”
楚唤云起身搂住他的腰:“像,太像了。就是不知道季大人怎么对五皇子在青楼的癖好如此了解?”
“查案需要。”季寻之面不改色。
两人笑闹间,窗外突然传来楚唤舟的咳嗽声:“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成何体统!”
楚唤云瞬间弹开三丈远,站得笔直:“阿姐!我这是在...在帮季大人整理卷宗!”
楚唤舟抱着胳膊:“张口就来?这几天没揍你是不是?”她突然扔过来一个包袱,“北疆带来的伤药,省得某些人半夜翻墙又摔着。”
包袱散开,露出几瓶金疮药和...一盒西域脂膏。季寻之的耳朵瞬间红透。
入夜,季寻之独自站在天督府庭院中,望着漆黑的夜空,眉头紧锁。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温热的气息贴在他耳畔,“季大人,想什么呢?”
季寻之浑身一僵,下意识要挣脱,却被楚唤云牢牢扣住。
“松手,这是天督府。”
“不松。”楚唤云得寸进尺,下巴搁在他肩上,“你今晚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是担心陛下下一步会对我们动手?”
季寻之沉默片刻,低声道:“三位殿下接连倒台,朝中势力重新洗牌,陛下不会允许任何人坐大。”
楚唤云轻笑:“所以你觉得,他会对付镇北侯府?还是天督府?”
“我不知道。”
楚唤云忽然扳过他的肩膀,迫使他面对自己。
“季寻之。”他难得正经,眸光深沉,“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怎么办?”
季寻之抬眸与他对视,半晌,缓缓开口:“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楚唤云挑眉:“哦?季大人有办法?”
季寻之淡淡道:“陛下再忌惮,也不会动天督府——因为他需要一把刀。”
楚唤云笑了,忽然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那楚家呢?”
季寻之呼吸微乱,强自镇定:“……楚家…是一定的。”
楚唤云眸光一暗,猛地将他按在廊柱上,狠狠吻了上去。
“季寻之。”他喘息着抵住他的额头,“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命第一。”
季寻之闭了闭眼,终于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唤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如果我真反了,你会……”
“我会第一个拿你。”
“季大人还真是恪尽职守,忠君爱国。”
“不,是忠于社稷…恪尽职守,但可越界…”
“季大人这是要为了我?”
“不是,你若反了,我仍会拿你,但拿不拿得下,我没什么把握。”
话音刚落,楚唤云便吻了上去,他并没有想过造反,也从没想过逼季寻之表态,但季寻之的话确实让他震撼,他没有想到季寻之早已做好选择。
帝心如渊,这高堂之中波谲云诡,每个人的每一步都需要慎之又慎,一步错则满盘皆输,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相互保护,尽全力托举着对方,明知不可为,却仍然毫不犹豫的孤注一掷。
“寻之,说。”
“说什么?”
“说你想说的,全都说给我听。”
“…我…”
楚唤云理了理季寻之额前的碎发,“寻之,说,说出来。”他用最最轻柔的语气,生怕惊到高悬的月亮。
“我…我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