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声音冷肃,“陛下召见。”
楚唤云挑眉:“现在?”
“即刻。”
铜钱在指尖转了个圈,楚唤云笑着起身:“昭儿,今日的课改天补上。”
他大步走入雨中,与季寻之擦肩而过的瞬间,压低声音:“出事了?”
季寻之微不可察地点头:“赵峥死了。”
紫宸殿内药香浓烈,永明帝靠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断箭。
“楚卿来了。”皇帝抬眼,笑容慈和,“看看这个。”
太监捧来托盘,上面赫然是那支刻着“川州督造”的狄人令牌箭——箭身染血,明显刚从尸体上拔出。
楚唤云面不改色:“好精致的箭簇,陛下新得的藏品?”
皇帝盯着他:“今早赵峥在川州遇刺,凶手用的就是这种箭。”
“那可得严查。”楚唤云一脸痛心,“赵大人…国之栋梁啊!”
皇帝忽然咳嗽起来,帕子上一点暗红:“楚卿觉得……会是谁干的?”
“臣愚钝。”楚唤云拱手,“不过狄人凶残,报复心重,也许是当年赵大人剿匪时结的仇?”
完美无缺的答案。赵峥曾经确实剿灭过一伙狄人细作。
皇帝摩挲着玉扳指,突然话锋一转:“昭儿的《九章算术》学得如何?”
“昭儿聪慧,一点就通。”楚唤云笑道,“尤其是‘勾股定理’,算得比臣还快。”
皇帝点点头:“既如此,明日考校功课,楚卿一同来。”
楚唤云躬身退出,转身时嘴角笑意骤冷。老东西这是要当众试探他对布防图的了解。
雨夜,天督府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季寻之将验尸文书摊在案上:“赵峥身中七箭,其中三支是狄人制式,另外四支……”
“是我们大周的。”楚唤云接话,“老东西自导自演,既要灭口,又要嫁祸狄人。”
季寻之蘸墨圈出文书上一行小字:“致命伤是颈部的刀口——干净利落,像军中所为。”
楚唤云突然懵了:“我姐的人?”
“未必。”季寻之摇头,“赵峥死前见过王大头。”
——户部侍郎王大头,川州私兵的钱袋子。
楚唤云突然笑了:“狗咬狗,一嘴毛。”
他起身推开暗窗,雨丝斜飞而入。远处皇城灯火朦胧,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寻之。”他轻声道,“你说老东西现在最怕什么?”
季寻之走到他身侧:“怕失控。”
狄人私兵、赵家、儿子、楚家、天督府……皇帝精心布置的棋子,正在一颗颗脱轨。
楚唤云忽然转身,沾了雨水的指尖划过季寻之下颌:“那我们就让他更怕一点。”
翌日,文华殿上,永明帝端坐上首,看着陆昭在沙盘上推演算术。楚唤云抱臂站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两句。“错了昭儿,这处关隘该摆五队兵,不是三队。”
皇帝眼神一凝。那处关隘正是布防图的要害,楚唤云却轻描淡写点破了最佳守军数量。
季寻之适时上前:“陛下,昭儿近日进步神速,已能解三元方程。”
皇帝笑得勉强:“好,甚好。”
他刚要再试探,忽听殿外一阵骚动。太监总管连滚带爬地扑进来:“陛下!八百里加急——川州私兵营哗变,杀了监军,正向东移动!”
皇帝手中茶盏“啪”地落地。
楚唤云“愕然”:“私兵?什么私兵?”
季寻之垂眸掩去冷笑——时机到了。
内昭阁议事厅中,御史大夫裴琰突然出列跪地:“老臣斗胆,请陛下明示——川州为何会有朝廷未备案的军队?!”
满厅死寂。皇帝脸色铁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鲜血刺目。
楚唤云“关切”地上前:“陛下保重龙体!”
他扶住皇帝手臂,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指尖轻轻一按那支藏在袖中的狄人箭簇。那是赵峥的“遗物”,也是压垮皇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夜,程七单膝跪地:“世子,刚收到消息,陛下连夜召王大头入宫。”
楚唤云把玩着箭簇,笑得凉薄:“老东西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季寻之推门而入,官袍上还沾着雨气:“王大头被革职查办,赵淑妃贬入冷宫。”
“就这?”楚唤云挑眉,“私兵呢?”
“陛下派了黑甲卫去‘安抚’。”季寻之意味深长,“带队的是谢存。”
楚唤云大笑出声:“老东西这是把刀递到你手里了!”
季寻之却摇头:“未必。谢存此行凶险,川州那边……”
“放心。”楚唤云突然凑近,将一枚铜钱塞进他掌心,“我赌谢存能活着回来。”
季寻之皱眉:“你又安排了什么?”
“没什么。”楚唤云望向窗外暴雨,眼底锋芒毕露,“只是让程七给狄人捎了句话”
楚唤云深呼吸一口,“大周皇帝,要灭口了。”
暴雨倾盆的深夜,季寻之推开天督府书房的门,肩头湿透。
烛火摇曳,楚唤云正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案几边,手里翻着一卷密报,闻声抬眼:“哟,季大人淋成这样,也不怕染了风寒?”
季寻之反手关门,冷着脸道:“擅闯天督府,世子好大的胆子。”
楚唤云低笑,起身走近,指尖轻轻拂过他湿透的衣襟:“这不是担心季大人被雨淋坏了,特意来送伞吗?”
季寻之拍开他的手:“伞呢?”
“忘带了。”楚唤云理直气壮,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门板上,“不过我可以帮你暖一暖。”
季寻之呼吸微滞,却没推开他,只是冷声道:“谢存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胡闹?”
“谢存死不了。”楚唤云低头,鼻尖蹭过他的耳廓,“我让程七盯着呢。”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季寻之指尖微蜷,声音却依旧冷静:“陛下已经起疑,若谢存……”
“那我们就再送他一份大礼。”楚唤云轻笑,另一只手滑进季寻之的袖口,摸出那枚铜钱,“比如……让川州的狄人‘意外’发现,他们的军饷其实是被赵家贪了。”
季寻之眸光一沉:“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楚唤云低头,在他唇角轻轻一吻,“只是让程七在川州散了个谣言,说赵家这些年克扣的银子,都藏在王大头的别院里。”
季寻之闭了闭眼:“……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楚唤云低笑:“乱才有趣。”
他的唇沿着季寻之的下颌游移,最后停在喉结上,轻轻一咬。季寻之闷哼一声,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反客为主,将人狠狠按在案几上。公文哗啦散落一地。
“季大人。”楚唤云兴奋地笑着,“这是天督府。”
“所以呢?”季寻之手指勾住他的腰带,“世子要治我的罪?”
季寻之盯着他,眸色幽深,终于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压抑了太久,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怒意。楚唤云仰头迎合,指尖插入他的发间,将人拉得更近。
衣衫半褪时,季寻之突然抵着他的额头低喘:“……门没锁。”
楚唤云挑眉:“怕什么?”楚唤云恶劣地笑了,“让他们听听,他们督主是怎么……”
季寻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楚唤云闷笑,在他掌心一吻。季寻之触电般缩回手,耳根通红:“……不知廉耻。”
“季大人现在才知道?”楚唤云翻身将他压下,指尖划过他的腰线,“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