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灯在风中摇晃,照亮斑驳墙面上“唐记绸庄”的褪色匾额。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将密信呈给阴影中的人:“主上,三日后大婚,是最好的机会。”
“陆昭小儿当真要立赵家女为后?”苍老的声音从帘后传来,枯枝般的手指掀开一角——正是当年那个赵淑妃幼子的乳母严嬷嬷。
“千真万确。”男子压低声音,“燕知鹤近日频繁提审我们安插在漕帮的人,怕是已经起疑。”
严嬷嬷冷笑:“起疑又如何?老身等了这么多年,就为等赵娘娘的骨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帝都的刑部大牢中燕知鹤将沾血的帕子扔进水盆,血色晕染开来,倒映出囚犯惊恐的脸。
“你说严嬷嬷在洛水训练了死士?”他温声细语,指尖却按在对方断裂的腕骨上,“都是赵家旧部?”
囚犯疼得抽搐:“燕、燕大人!小的只是收钱办事...”
“咔。”
肋骨彻底断裂的声音淹没在暴雨声中,燕知鹤擦着手走出牢房,对阴影处的江临策笑了笑:“江太尉听够了?”
江临策默默收起记录册:“燕大人,您比下官想的狠。”
“彼此彼此。”燕知鹤望向皇城方向,“毕竟咱们都是…陛下手里的刀。”
燕知鹤一边走一边说道:“江太尉,劳烦转告陛下——”
“可以收网了。”
太傅府里楚唤云盯着案头的玉佩出神——这是今早江临策送来的,陆昭十二岁生辰时他亲手雕的羊脂玉,上面还留着当年笨拙的刀痕。
“寻之。”他突然开口,“昭儿这是什么意思?”
季寻之头也不抬:“意思是让你别插手。”
“可那群王八蛋要杀他!”
“所以呢?”季寻之终于放下笔,“带着你的楚家军冲进大殿喜堂?”他冷声道。
与此同时,陆昭正在修剪一株海棠,身后传来甲胄碰撞声,阮照野单膝跪地:“陛下!臣查到严嬷嬷在洛水藏了二百死士!”
“朕知道。”少年天子剪断一根横生的枝桠,“阮卿见过驯鹰吗?”他轻声道,“饿得越狠,扑食越凶。”
阮照野突然想起当年宇文昭叛变,少年天子在玄关时,也是这般气定神闲,结果第二天朱砂村就烧成了白地。
吏部值房里燕知鹤正在整理卷宗,忽见门口光影一暗,季寻之玄色官服上还带着雨气:“燕大人好手段。”
“季大人何出此言?”
“你故意放消息给严嬷嬷。”季寻之冷声道,“推动她借大婚动手。”
燕知鹤轻笑:“下官只是帮陛下...下官也想问一下季大人,大婚之日调黑甲卫入宫?季大人这是要反啊?”
季寻之之前全力阻止陆昭立此女为后,不惜用楚唤云做威胁,他意在于阻止陆昭以身犯险,但燕知鹤却担心季寻之因不满天子此举,继而举兵逼宫。
季寻之将兵符按在案上:“我也只是在帮陛下。”
各干各的活,谁也不清楚谁,谁也不耽误谁,但一环扣一环,缺了谁都不行,这就是陆昭的布局,信任他的臣子们的执行能力,但又不完全信任他们的忠诚。
楚唤云把蜜饯嚼得咯吱响:“老板,再来半斤桂花糖。”
“楚大人……”掌柜欲言又止,“您今日已经买了三斤了。”
“怎么?怕本官不给钱?”
“不是……”掌柜偷瞄他身后,“是季大人说,再让您吃糖就砸了小人铺子。”
楚唤云回头,季寻之抱剑倚在门边,眸色沉沉。
“……”
陆昭望着太傅府彻夜的灯火,江临策无声出现:“陛下,都安排好了。”
“老师呢?”
“楚太傅……”江临策硬着头皮道,“把季大人关在府上,自己带着楚家军去洛水了。”
天子蓦地轻笑:“果然。”
他早算准了楚唤云会忍不住动手——就像当年那个雪夜,十岁的自己故意在宫门外徘徊,那人果然翻墙出来寻他。
“传旨。”陆昭摩挲着玉佩,“按计划进行。”
江临策犹豫道,“那季大人...”
“季卿会去的,他聪明着呢,”陆昭摩挲着玉佩,“他可比老师明白朕的棋局。”
洛水畔,楚唤云一刀劈开废弃货仓,二百张强弩齐刷刷对准他心口。
“楚太傅。”严嬷嬷从阴影处踱出,“老身就知道您会来。”
“少废话。”楚唤云甩了甩刀上的雨水,“你们胆敢计划谋害昭…谋害陛下?!”
老嬷嬷大笑:“陛下?陛下此刻不应该好好的正在试喜服呢吗”
箭矢破空的瞬间,楚唤云突然明白了陆昭送玉佩的用意——那小混蛋早料到他会被引到洛水,燕知鹤居然敢算计他!
瞬时箭雨笼罩,楚唤云旋身劈开面前三支弩箭,刀锋在雨中划出银亮弧光。严嬷嬷的狂笑戛然而止——本该被扎成刺猬的楚唤云竟踩着箭矢腾空而起,刀尖直指她咽喉。老嬷嬷踉跄后退,浑浊的眼珠里映出楚唤云愤怒的面庞。
仓库阴影处突然冲出数十名黑甲卫,为首者摘下头盔,露出季寻之冷峻的脸:“楚唤云,你违规了。”
“放屁!”楚唤云踹翻一名死士,“老子又没进喜堂!”
季寻之剑锋横扫,割断三根弓弦:“陛下让你留守太傅府。”
“燕知鹤算计我!”楚唤云刀背敲晕最后一名死士,“他故意让严嬷嬷……”
话音未落——
“噗嗤。”
剑尖从老嬷嬷胸口透出,燕知鹤温润的嗓音在血腥气中格外清晰:“楚大人赎罪,下官来迟了。”
太和殿上,陆昭正对着喜服若有所思,忽听殿外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江临策浑身是血冲进来:“陛下!严嬷嬷伏诛,赵氏余党尽数落网!”
“老师呢?”帝王声音闷闷的,像是极其疲惫。
“楚太傅他...”江临策偷瞄帝王神色,“正提着严嬷嬷的人头往帝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