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古特摸了摸小玉瓶，犹豫半天，还是没交出去。他老脸皱在一起，看到江安长袍胸口位置那枚炼药师徽章时，目光陡然一凝。古特堆起笑：“小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多大？”

……

好麻烦。

“呃……个人隐私，师父叮嘱我不应使外人所知。”江安沉吟片刻，十分为难。古特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如果大师实在想知道的话，告诉大师也未尝不可。”江安摸着自己的下巴，半真半假地道：“大师只需保证不外传即可，这样我回去以后，也好向师父交差。”说到“师父”的时候，她故意加重了语气。见古特点头，她继续说：“我年方十六，刚好成年。”

“哗啦”

古特踉跄了一下，碰到了垃圾堆。他脸色有些发白，哂笑道：“你的师父，也在这黑岩城内？”

“是啊。”江安的表情纯真又无辜，好像全天下数她最不可能骗人了：“如果这次我不能把冰灵寒泉带回去，师父可能就要亲自出马了……”

十六岁的三品炼药师……就算是他的哥哥丹王古河，在十九岁时也不过是一名一品炼药师而已。他虽然讨厌别人提起古河，但是古河对他的好，他还是清楚的。这么多年若不是古河一直护着他，他哪来的命守着他的宝贝活到现在。能够以十六岁的年龄成为一名三品炼药师，除了说明这小姑娘是一个绝顶天才以外，她背后的老师，也绝非等闲之辈。至少，他自认古河绝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思虑至此，古特老脸灰败，肉疼地道：“算了，换给你就换给你吧。你说得没错，这东西我这一生还从未见过，你拿出来的若是其他东西，多半就要空手而归了……”

.

回旅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知道薰儿睡下没有，江安站在走廊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萧薰儿的房间在隔壁。

今天本是疲倦的一天，可她毫无睡意，趴在窗边数了半夜的星星。

说来也怪，刚从乌坦城出发的时候，她和萧薰儿别提有多腻歪了，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可随着经历的事情变多，两人的心意逐渐明朗，她们之间反而多了一种若即若离的情愫。

就好像第一次看见火的孩子，想触碰却又害怕被火光灼伤。

很青涩。

她不知道萧薰儿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

云韵带来的消息看似没有对她造成太大影响，但其实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她是痛苦着的。

与薰儿待在一起的喜悦似乎让这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而一旦她孤身一人，仇恨会如岩浆涌出将她吞没，这样感觉过于陌生，她不明白，她只能痛苦。

无法纾解的痛苦。

人的痛苦在无法发泄的时候，会统统转化为愤怒，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别人。她早该明白的，但在梦魇之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她的焦躁从何而来。

她拼尽全力才能在窒息的浪潮中抓住一点喘息的空隙，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抓住了萧薰儿，她被复杂的情绪怂恿着，说“喜欢你”。

对方的包容与接纳给予她温柔的心安，现在她又觉得喜欢得不纯粹的她真是糟糕透顶。

萧薰儿才15岁，她应该再等等的。

她可以等的。

她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在斗气大陆成长至今芳龄14岁的灵魂，一个是来自原世界止步于24岁的灵魂。

14岁的江安短暂的人生轨迹中充满了萧薰儿的痕迹，在24岁的江安遗世而独立的时候，14的江安被萧薰儿吸引着，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心动着。可每当14岁的江安试图确认对萧薰儿的心意，24岁的江安就会跳出来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不要那么猥琐对未成年下手啊喂！”

她好奇怪。

她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可自己是什么样的，她也说不清楚。

意识不过是神经元之间不断传递的微小电流，构成她的是14岁的分子，又怎么能拥有24岁的认知呢？

她努力回想在原来那个世界的14岁，已经抓不住一点痕迹了。

突然很惶恐，会不会，原来两个世界的人生轨迹不是延展，而是覆盖。

会不会，在这里度过24岁，原来那个世界的她，就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