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好。”崔少白边拍心口边吁了一口气。
“顶多打残你的腿,让你不能再在我面前晃悠了。”巫霜放下酒盏,起身为崔少白整理腰带。
崔少白瞧见巫霜低垂着粉白的后颈,赶紧闭上双目。
“我不想成残废。”
“那就听我的话,让我在夜色降临之前见上太子殿下一面。”巫霜低声道。
*
萧子舒一行人是快要午时才抵达青州驿馆的,饭毕歇完午觉,正好崔少白前来,道:“殿下,夜宴尚早,不如由臣引殿下去见识青州的风土人情。”
萧子舒颌首,换过一身宽大的道袍后,与带出来的几名东宫官员随崔少白一道至城中四处闲逛。
今日是乞巧节,也称女儿节,青州有女儿的人家门户前都升起各式各样的螃蟹旗。
崔少白见萧子舒时不时让所乘香车停下,好教他端详这些螃蟹旗。
骑马的崔少白凑到车窗边与萧子舒解释道:“殿下,在七夕这日有女儿的人家高升螃蟹旗,是我青州独有的旧俗。《兵车行》有云,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①青州离北境近,两边常起战火,所以青州男儿十有八九都要从军,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家中生计都由妇人操持。长生河畔一百零八坊,养活了青州百万生民。殿下猜猜为什么挂得是螃蟹旗?”
萧子舒若有所思,摇首道不知。
崔少白:“因为螃蟹横着走,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儿长大了能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不被这不公的世道压弯脊梁。”
“男儿从军,女儿为妓。青州的百姓没有怨过朝廷吗?”萧子舒问。
“青州风月业的赋税比其他赋税少收一半,这螃蟹旗从前挂起来,代表父母拳拳爱女之心。而今却变了味,成了家家户户炫耀自己家中有多少棵摇钱树的旗帜。他们都知生女好,因为女儿长大了,入了一百零八坊,家中就有花不完的钱。殿下可见大街小巷人人穿着绫罗衣裳,这里的百姓生活富足,不曾怨过朝廷。”
崔少白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做这风华使,见过不少人家并非走投无路才到一百零八坊来卖女儿,不过是想用女儿卖身的血泪来撑起自家门户、教她们的骨肉兄弟可以过上好日子。
“什么时候,拆了这长生河畔的一百零八坊,就好了。”萧子舒道。
崔少白一怔,这样的话儿,萧子期也说过。
但这一百零八坊背后,有朝廷不少达官贵人当靠山。
流水一样的银子送进京城,铺就了那些人的青云之路,成就了那些人的远大前程。
这一百零八坊,非一朝一夕能够拆除。
“前面便是风雨桥,桥下有花船游行,殿下可要移步去桥上观赏?”崔少白道。
萧子舒下了香车,随崔少白到了风雨桥上最好的观景之地。
他听得琵琶的铮铮声,如潺潺流水润泽他的心扉,循声望去,一艘花船缓缓驶来,坐在船头的琵琶女一身青衣,无法用任何言词来形容她的美,只让他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只此惊鸿一面,他永世难忘。
她在唱:“今日何日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原来《越人歌》与琵琶音也是如此相和。
萧子舒见那艘花船停靠在桥下的临时渡口,他往那渡口去,走了两三步忽想起王蝉娇柔明丽的小脸,又止住了步伐。
他自嘲竟被这惊为天人的琵琶女摄魂夺魄,忘记了自己原是有爱人的。
他的阿蝉,还在京城等他归去。
萧子舒抬眸,正撞向琵琶女那对清澈的眸子。
她抱着琵琶向他盈盈一拜。
“公子,可同舟共渡?”
光影在她绝美的脸上变幻。
他好似,见到了,整个春天。
心跳得可真快啊。
方才她说了什么?
他没听清。
全然沉醉于她那动人的眼波中了。
远处一座茶楼上,萧子期坐在那儿悠闲品茗。
他身边的护卫小骨看了眼花船的方向,问道:“殿下,若太子殿下真上了巫三娘子的花船,可要让弓箭手一箭射穿他的头颅?”
“她这个调皮鬼又在戏耍人了。”萧子期轻弯唇角,“让她去玩,玩过火了,再命人动手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