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湍转身,走去了三楼的一间房。门打开,屋子里布置得比山长那里还要严肃。一张很大的书案,对面是一张小几,两把很宽的长椅。
为什么啊?案子不是无声无息地了结了吗?
窗子都开着,门被程湍关上了。
关门做什么,穿堂风被腰斩了。
风有什么错。
“过来。”
黑黑沉沉的案子上,放着一份食盒。三层的盒子,文政院也是三层。
程湍站在一边翻看文卷,将那大大的椅子让了出来,“坐下,先吃饭。”
晏然直直地走过去,在椅子边上停了停,“你叫我来就是让我吃饭?”
“先吃,吃完还有别的事。”
程湍放下文卷,捏住晏然的肩头,将晏然按在椅子上,然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和饭一一摆出来。
一整个光洁的桌面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菜,还有孤零零的一碗饭。
“怎么就一碗饭?”
程湍将筷子和木勺又用手帕擦了擦,递给她。
“不够你的?”
怎么会。
“你不吃吗?”
“嗯。”
程湍重新拿起文卷,走到窗边,翻了起来。
菜色都是程府之前做过的,很熟悉,也都是她很喜欢的。当然,晏然不知道的是,她每次吃饭都有人在一旁记录,哪个菜都夹了几口。
肚子也饿了起来,晏然开始吃,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程湍。程湍的背影,她见过多次,还是觉得颇感压力。
他将半边窗子的光都挡了去,那光本来是要照到她面前的。
怕程湍有正事要说,晏然麻利地吃完了饭,想要将面前的菜碗饭碗归拢一下。
程湍却先一步转身,“那边有药,一刻钟之后喝了。”
将她拉起来,然后收拾起来各种碗碟,重新放回食盒里。
晏然只得走到前面会客的椅子上,看到了小几上的一个茶杯里确实有汤药。还是微微热的,估摸着是她来之前晾着的。
她一饮而尽,十分爽快,步入正题,“你找我过来做什么?”
她放下茶杯,走到书案边上。
程湍坐下开始整理文卷,表情竟有点点诧异,“这么快就喝完了?”
“嗯。”或许真的是他带了饭有带了药,好心地招待她,她静等他说点什么。
“站一会儿,然后去那边长椅休息下,下午再回澄阑院。”程湍又伏案低头说着。
果真如此,他还真是个大好人,这不回江表了岂不是要天天待在这?那她天天都要过来吃饭吗?
晏然开始怀疑她父亲当年究竟教了程湍什么,几日的先生之恩,就让他如此。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回哪去?”
“澄阑院,我习惯在班里午休。”
“回班里?继续画那头鹿?”程湍终于抬眼,眼神阴森森的。
晏然不说话了,她实在不懂,还是那句话,关他什么事。
“为何要在先生讲书时画画?”他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好看的毛笔拿在他手里,来来回回。
还不是那皇帝的寿礼,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那人的寿礼,我在画草图。”晏然手往上指了指。
听到没有,皇帝给的任务,我就算课上溜号也是在干大事!状元郎也管不了我!
“你凭什么觉得,他的事就比你自己的事重要?”坚定、无懈可击的一剑。
晏然怔住。
“不论他是谁,都没有你重要。你既然选择了继续在书院念书,就应该一心一意。”
“我以为,你拒绝了进宫是明白这个道理,看来你还不明白。”
语重心长。
可在晏然心里,书院上学也没有那么重要,进宫也一样。
她自己重要吗?不知道。这个问题本身也无所谓的。
“我明白的。”晏然低低头,茫然地点点头。好人好语不至于还要争辩一番。
还不是那头鹿惹的。
“不论是什么鹿、狗、猪、牛,都只是一件寿礼而已,来书院就别记挂了。”
怎能不记挂呢,鹿可是那个人啊。
如若,她自己是重要的,所以鹿重要、寿礼也重要,解开那个梦更重要。如果能见到那人,或许此生无憾。
“嗯。”思绪混乱间,晏然恍惚应着。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山长热络地打着招呼,手拿一个食盒,“程大人,给你送……”
“啊……有人…在啊?”
山长心中一震,被开门那瞬间的景色震惊到。
程湍安然地坐着,仰头看她旁边的姑娘,那姑娘也看着他,两人背后有窗子洒进来的一些阳光,与漆黑的书案以及昏沉沉的墙壁相呼应。
此刻两人都看着他。
“真登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