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儿已经整整两个礼拜没来家里吃饭了。
海沅有时会在金鱼埔的巷子里碰上她——与其说是碰上她,不如说是路过她。
要是海沅远远地瞧见了那个身影,她就得早早地把脑袋给低下去,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她对上,就好像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心软似的。
没有了允儿作为契机,薛洋城在海沅生活里出现的频率自然也就大大降低,这令海沅稍稍松了一口气。
客观上来讲,薛洋城看起来是个还不错的叔叔,起码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善得挺到位,但海沅对薛洋城的反感更像是出于某种动物的本能,这种反感会化为恐慌,在薛洋城看向妈妈的每一秒时在海沅的心里蔓延。
若说薛洋城的为人如何有待考究,而真正令海沅生出“我想不要这个继父”的念头是在某次薛洋城登门接允儿时。
他手里提着一箱燕窝,笑着说东西营养价值高,还能美容。吴育秀连忙笑着摆手推拒,这东西可不便宜,我哪能收?
那是一种窘迫的,难为情的笑,不出现在被追求者脸上,而出现在接受施舍者脸上,那是一种令海沅心碎的笑。
你能不能走开,走得越远越好。
海沅在心底对薛洋城这样喊道。
海沅想和妈妈好好地聊聊,她想让妈妈对薛洋城再带些警惕,别那么轻易地和他走进。
但吴育秀一向不同孩子谈论这些。
“你得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大人的事儿你不要操心。”
每每还没等到吴海沅真的开口说什么,吴育秀便会拍拍她的头,做出一种精神领域上的驱赶。
这日,初一的教室被初三的学生们讨去做了考场,海沅有幸得了整整两天的假,她枕着那破木板,端端正正地将所有试卷都写完后,窝在被窝里看起了小说。
那是利利借给她的《哈利波特之混血王子》,海沅正看得起劲儿,床头的小灵通“嗡嗡嗡”地振动了起来——是臻率发来的消息。
【我们谈谈吧,我放学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自那日莫名其妙地把大家叫去槐树下拍照后,裴臻率就像脑子被门夹了一样不对头。
她先是不停地质问海沅为什么不理睬允儿,还对允儿以如此恶劣的态度。
我怎么就态度恶劣了?海沅问。
她冲你笑你都不理她,这还不够恶劣吗?按她的性格她一定半夜翻来覆去都睡不了好觉的!臻率露出了生气又焦急的一面。
海沅平静地表示,自己不是不理她,只是没看到,没看到她对自己笑呢。
毕竟故意没看到也算没看到的一种吧,海沅想。
裴臻率更愤怒了,我只是想知道你闹别扭的理由,你却对好朋友一点诚意也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好朋友?
话不投机半句多,争执了几轮之后,臻率再也不与海沅说话了,只是每每遇见海沅,臻率总是用那大眼睛瞪着她,像是无声地将自己辱骂了一番。
说实话,海沅认可臻率的话,她吴海沅就是这样自私自利、不真诚、脾气古怪。
海沅不敢去想允儿的处境,妈妈那张在薛洋城面前窘迫的笑脸在海沅眼中太过于残酷、刺眼,她只能这么选。
吴海沅将手机屏幕按灭了,心想裴臻率这家伙真是麻烦。
不过,她还是懒洋洋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套上了外套——金鱼埔不是个适合吵架的地方,出去把话说开了也好。
“海沅,你要出去吗?”吴育秀一回家,就在玄关处碰上了系鞋带的女儿,“我等会儿要跟同事去市里开交流会,明天中午才回家,我等会儿给你把饭热一热,你晚点正好帮我把这箱耙耙柑送去允儿家里头。”
这些日子,吴育秀和薛洋城的联系寥寥无几,只是她偶尔会给允儿家送点东西,上礼拜她送了一条白色连衣裙,今天则是一大箱应季的耙耙柑。
“怎么又给他们送?”吴海沅语气里有些不乐意,她希望吴育秀和薛洋城再也别说上话最好。
吴育秀拧眉看着她,说:“之前薛叔叔对我们一直很好,还给我们送了不少东西,不管咱之后的关系怎么样,做人总是要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