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喊,吓得沈宝婵和沈长宁猛一激灵,尤其是沈宝婵,差点当场跪下去。
平时温文的人,突然严肃起来,最是让人胆颤。
但很快,周围响起了一道拼命压抑,但依旧泄露的笑音。
众人:“……”
沈钦幽幽扭头。
视线终端的方慧:“。”
连刘妈妈都在用手掐方慧的腰身,让她别笑了。
方慧装模作样地乖顺低头,不让人看见脸上表情。
不好意思,实在没憋住,主要是她真的很少见沈钦自己打自己脸的时刻,还打的这么响。
想当初,沈钦说自己以后要改对子女的态度时信誓旦旦的模样,她现在就想笑。
沈钦再看沈长宁,一切问题的根源。
沈长宁学方慧学得有模有样,每间适时露出一抹愧然,也乖顺垂头,说什么也不肯和沈钦对视。
只要不对视,就不会挨骂。
沈钦:“…………”
场中唯一没受牵连的沈宝婵战战兢兢,夹缝生存。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正院。
方慧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将伺候的人都遣出去,沈宝婵本想走,但被沈钦留下了。
沈宝婵脑子没沈长宁好使,但两人关系极好,沈长宁不少事她都知道,他要两个人一起问,免得被沈长宁绕过去。
仆妇们走动间退出屋子,惹得火苗扑宕不停。
沈宝婵的心就跟烛火一样,大有要死之感,她悄悄揉了揉腿。
全场就她一个动的。
方慧给个眼神,沈长宁也碰了碰她,沈宝婵哪个也没接收到。
沈钦看她两眼,终拍了下桌子。
“给我站好!”四个字还没说出,面前的沈长宁扑通声就跪下了。
沈钦:“?”
本动的沈宝婵骤停,也跟着跪。
管它什么事呢,跪总比不跪好,她膝下又没黄金。
正要说她们两句的沈钦:“……”
你们这做的,全是我的词啊。
他刚想说让两人跪下,说得什么混账话!
被一打岔,沈钦有些找不到先前状态,清了清喉咙,正准备开口之际,忽停住。
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
他尴尬一瞬,再开口,气势却怎么都不对,散了大半,起身来到沈长宁身前,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你怎看上了那位祖宗?”
他见了对方都绕道走。
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这种人,寿都短,难善终。
他以为沈长宁是看上他的脸,不管如何,那位的皮相,是一等一的好,县主里属意他的,都非没有。
沈钦走至她身旁,先劝:“皮囊不能当饭吃,女子嫁人,要看对方是不是好相与,又是否好调.教,愿意为你付出,挑选夫婿,这才是一等一要紧之事。”
这话是经验之谈。
能高嫁是最好,可若对方性子人品足够好,对方家的门第就算比自己低些,也无妨。
关键是,眼下的节点,只要费心些,让她嫁个好人家,不成问题。
陛下月余前,还在宫中提了提她的父亲——
江南盐政,最近几年不大安稳,盐税一直收不上来。
盐税,现在多握在万阁老一行人手中,根基极深,动之满朝皆颤。
陛下提起此事时,很是感慨,想到早去的沈锡,还问了问他家眷现在情况,听闻沈长宁要议亲,还和伺候的人道,成亲时,和他提一提。
沈锡是他当时心腹,又为其而死,虽然人走茶凉,但每每提起,多少有些情分。
不多,却足够用。
这也是最近方慧给沈长宁说亲那么顺利的原因之一。
沈家是被宫中赞过清流之臣的人家,沈长宁父母早逝,沈家现在也不算兴旺,娶回去不能振兴门楣,但却能对陛下表衷心,表示自己无意党争。
他们可以不娶,可以觉得沈家不复当年辉煌,但一旦开口议亲,必须给正妻的位置,续弦都不成。
他二弟和都察院有旧,那帮替陛下风闻言事的御史,都是求名不求权的,骨头硬得要死,没几个敢娶沈长宁回去苛待的。
沈钦念念叨叨许久,方慧心疼两个孩子跪在地上。
祠堂好歹还有蒲团呢,眼前只有邦邦硬的地板,她看刘妈妈一眼,刘妈妈领悟地奉茶,方慧让两人起来。
沈钦说累了,当作没看见,喝口茶润润嗓子,入口刹那,想起一件事,猛抬头,激动道:“你什么时候认识段劭的?”
不然怎么忽然说要嫁给他。
沈长宁懵逼:“……不认识啊。”
她都没见过对方,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上辈子,她都没见过对方,好不容易不被圈禁了,段劭都入土了。
沈钦不信,指沈宝婵:“你说。”
沈宝婵更懵逼:“……不知道啊。”
沈钦更激动了,看沈长宁,“你都没见过他,你就说要嫁给他!?这么说,你都不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脸?”
喜欢段劭的姑娘不少,因为那脸实在好看。
他以为沈长宁也是,现在告诉他,毫无关系!?
沈钦:“你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
别激动啊,我说还不行吗?可别激动到晕过去了。
沈长宁试探道:“无父无母,嫁过去不用伺候婆母,还无要我管的小叔子小姑子。而且他还有银子,长相也好,嫁过去没两年,我就能抱着金银守寡,每日种种花、打打牌。”
说此话时,眼中还涌现出一点藏不住的向往之色。
沈钦:“……”
沈钦:“…………?”
他懵逼了。
他呆呆地站着,满脑子都是沈长宁的话,不用侍候婆母,不管小叔子小姑子——
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发言。
几息过后,沈钦终于受不住刺激,缓缓倒下。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