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昧费力从南流景怀中挣脱,撕裂的伤口重新浸泡在水中,刺痛让他意识变得模糊,却在转身看到南流景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神志变得无比清醒。
南流景双眼紧闭,衣服前襟早已布满鲜红,衬得脸色更加苍白,额角不停冒出冷汗,如断线木偶般摔在石昧身上。
顾不得自己伤口还在流血,石昧用尽全力架住陷入昏迷的南流景,耳边是男人急促的呼吸声,一步一步向岸边走去。
“等下就死透了,拉上来干嘛。”章五爷站在一块石碑旁,说着风凉话,好似刚刚开枪的人并不是他。
石昧无暇理会,寻了处平坦的地方,将南流景小心放下,中枪的位置在腹部,衣服已被染红,身下血液也逐渐漫开。
石昧脱下外套,撕下在湖中被撕烂的布料,紧紧按住止血点,将布料塞入创口,试图止血,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做完这一切,石昧俯身贴上男人的胸膛,直到听到心跳声逐渐规律,才瘫坐在地。
“咔哒。”
拉栓上膛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
“忙完了?那小子流了不少血,换你来吧。”章五爷冲石昧挑挑枪杆,示意起身,仔细看了他了几眼,嘟囔道,“细皮嫩肉的,不知道够不够。”
“做什么?”石昧朝前走了几步,避开南流景的位置,不远处摆着的供桌吸引了他的注意。
红色桌布上摆着一个黑色牌位,香炉中插着三根还在燃烧的香。
“看见那个池子了吗?”章五爷指向刘畅的魂魄,魂魄颈间的铁链延伸至下方的池中,“进池子里,站在里面别动。”
章五爷拿着枪朝南流景比划了下,威胁道,“配合点,说不定我发善心让你们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
石昧歪头看向南流景,只见他静静躺在地上,毫无生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石昧想让南流景好好活下去。
“放……放过他,我……就下去。”
短短一句话花光了石昧的全部力气。
“哟,还是个情种。”章五爷面露讥讽,斜睨了石昧一眼,“只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闻言,石昧怔在原地,不禁笑了起来,笑容逐渐扩大,笑声在空旷石窟中不断回荡。
石昧其实也有自知之明。
若是在紫云观,有吕水子和吕临保护,别人虽不屑与自己为伍,但也要卖吕水子几分情面。如今入世,像自己这样的废物,连自保都费力,还妄想保护别人。
石昧压抑不住笑意,直到发觉脸颊一片冰凉,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抬手抹去眼泪,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池边。
入目是满池鲜血,鲜亮的红色液体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中不停翻腾,石昧踏上台阶,望向池中,只见池底赫然躺着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可以勉强辨认出是刘畅,没有预想中的残破,如果不是颈间与魂魄相连的锁链,看上去更像是在沉睡。
另外一个状态则截然不同,即使水体浑浊,也能看出那人可以称得上枯瘦,什么肌肉、内脏,都已不见,只有皮肤紧紧附着在骨架上。
在章五爷的催促声中,石昧缓缓沉入血池,黏腻湿滑的血液没过皮肤渗入伤口,让人头皮发紧,触及池底时,血水几乎没过石昧胸口,
刚在血池中间站定,就听章五爷发出高亢的呼喊声,音调怪异。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消失,池中血水温度骤然降低,很快,血池表面结了一层薄冰,与此同时,刘畅的魂魄也越来越淡,几近消散。
血池边沿仅仅高出地面几厘米,石昧越过边沿看着池外人的一举一动,也正是这个时候,石昧看到了供桌牌位上的名字——“许家昌”。
“成了!成了!”
章五爷一脸狂喜,飞快走到供桌旁,双手捧起摆在牌位前的瓷瓶,小心翼翼走向血池。
持续的低温让石昧无法抑制地颤抖,睫毛微颤挂满冰霜,眩晕感持续袭来,石昧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趁章五爷分神照顾瓷瓶的间隙,深吸一口气,蹲身潜入池底。
“操,那小子跑哪去了?!”
不多时,章五爷捧着瓷瓶走到池边,池中之人却没了踪影,血池表面只剩一个冰洞,忍不住发出一声咒骂。
砰!
血池底部传来一声巨响,瞬间溅起巨大水花,血水四溅,如一道璀璨烟花。水幕背后人影时隐时现。
血水溅了一脸,章五爷抹了把脸,待到看清池中的景象后,本就压制不住的怒火瞬间爆发:“你踏马在做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枪嘣了你!?”
背对章五爷的少年缓缓转身,肩上架着本应躺在池底的刘畅,面对暴怒的章五爷,即使还喘着粗气,仍扬起一抹微笑:“哦,是吗?”
看到刘畅的那一刻,章五爷脸上的愤怒转为掩饰不住的慌张:“你怎么把他弄上来的?!”
石昧摇了摇手中的发卡,一脸纯良地解释道:“专业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