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电梯里,贺松俯身歪头察看艾心的脸,小心翼翼地问:“真生气了?”
“没有。”艾心看向透明电梯外的风景,想也不想地反驳贺松。
“真没有?”贺松有些不相信似的复问了一遍。
艾心沉默半天后,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有一点儿。”
“本来虞丘鹤说好,今天请我们来吃答谢宴的,结果呢?
叫我们来了之后,咱俩跟两大傻子似的,在那等她开完会,有没有等了快半个小时?当然我在乎的不是时间,也不是那顿饭,是态度!
是她邀请我们诶,有没有搞错啊!不把自己的时间排好干晾着客人?所以我心里稍微有点儿难受。
然后呢……出来上个洗手间的工夫,还听见她说的那些话,更堵得慌了。
不过,如果事实真是像茉敏说得那么严重,我也没有理由怨她。
刚才就是过过嘴瘾而已,解一下我等她那么长时间的气。”艾心说完后无所谓地耸耸肩。
贺松有些惊讶地瞅着艾心,那张机关枪似的嘴,终于强势输出完毕。
他感叹道:“那你这演技不去拿奖都白瞎了,我当时还真以为,你因为听见虞丘鹤说的那几句话生气了。”
贺松倚着电梯壁,在心里给自己当初对艾心,是一朵犀利霸王花的评价,默默点了个赞。
这女孩乍一看是个温温柔柔没脾气的,实则内里极有自己的原则个性。就像是泡椒凤爪,表面看着温和无辜实则酸辣脆爽。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对于贺松来说拥有致命吸引力,他快要陷进去了。
当天际最后一丝夕阳被黑夜吞噬,熟悉的老式挂钟声响起,再次将四人拽进梦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分别出现在不同的黑雾里。
老妇人苍茫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为生者痛为死者冤,不为功名利禄、不畏强权折辱、不违守护初心。
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踏上便没有了回头路。艾心,你考虑好了吗?”
艾心脑海中不自主浮现出姐姐的模样,如果此生无法再与姐姐相见,那就让她在这条路上慢慢赎罪吧。
可是……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艾心仰头望向上方黑雾,高声呐喊:“众焱星上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您肯定都知道对不对?
我求求您告诉我,我姐姐还活着吗?她在哪儿?我真的好想好想她。”
姬元沉默一瞬,古老而又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上天会给勇敢者奖励,在这条路上,惊喜泪水与危险苦痛并存。”
“好!我去!”艾心听懂了姬元的暗示。
姬元又问贺松,贺松负手而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艾心去吗?她去我就去。”
下一位是虞丘鹤。
这一刻,虞丘鹤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身影。有茉敏姥姥、有那五个小女孩和她们的妈妈、有雷满邢月花宝鸽、还有地下17层的女人们。
闪过很多人说的话“您一次次拿着岛民的产品去参与他们之间的竞争,瓜分他们的利益,真的会犯众怒群起而攻之。
那些人手段狠辣,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何必呢?您即使不参与这些事情,在尚洲一样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值得吗?”
“难不成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棘手情况,你都要采用这种蠢办法吗?你有几条命能用?嗯?!”
“您是一个尚洲富商,一时兴起买下海岛妄图跟11家族作对,做着想拯救地下城人类的英雄梦,不知天高地厚。”
虞丘鹤喃喃自语,略显落寞自嘲地说:“没能救下茉敏姥姥,一度成为笼罩在我头顶的阴影,给我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创伤。
自从这件事过后,年少时的我像着了魔似的,立誓要拯救众焱星上所有深受苦难的人。
这个念头宛如一棵树苗,深深扎根在我脑海中。
现在回头想想,也许是从小过于优渥顺遂的生活环境,造就了我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后来,又经历过的许多事情渐渐让我明白,对于很多事我都是无能为力的,我的善良也是可以被人利用的。
由此,大树被风雨磋磨地再不像盛夏时那般繁盛。保护丘鹤岛居民和拯救地下城民众的念头,逐渐变成一个木讷空洞的壳。
所以,最初对于您的提议我是毫不犹豫拒绝的。如果换作年少时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您。
我想……大概是年少时最不缺的勇气,变成了我如今最缺的东西。
年少时的虞丘鹤绝对想不到,如今的虞丘鹤,竟然也能说出尊重他人命运,别再多管闲事这种话。
也能把她最爱的民众们置于险境,变成自己的局中一环。
这些年,我都活得很别扭迷茫。
既想热烈坚持自己的初心,又被现实捶打出的挫败与怯懦,吓得连连后退,无人诉说。
小姑娘们的妈妈说:“其实啊……她们没得选,我也没得选,我们这片土地上的女人们从来都没得选。”
雷满邢月花宝鸽说感谢我保护他们,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没有带着遗憾误会与家人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