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心恍惚记得她是那天的翻译者。
看见艾心走进来,女人停下手上的活儿对艾心温柔笑道:“艾心姐你醒了,我叫巴迪今年20岁,负责照顾这个病人。”
窗外清晨和煦的阳光投射进来,艾心终于有时间仔细看一下,面前这个浓眉大眼嘴唇红厚的女孩。
两条粗黑的麻花辫分搭在她肩膀两侧,阳光自信气血充足,是能让人打心底里信赖的长相。
艾心轻声问:“麻烦你能给我讲讲她的病情吗?”
巴迪点点头缓缓开口,努力按照之前贺松的叮嘱,将病情说得没有那么严重。
“根据仪器以及全部医护共同诊断得出,病人左眼失明、肛肠脱垂、尿道损伤、内阴撕裂、子宫裂伤有过多次流产迹象。
身体表面呈现多处割伤、刺伤、撕裂伤、烫伤的瘢痕,四肢关节处有明显骨折过的征象。
病人以往遭受过严重的精神刺激导致身体虚弱,目前她智力方面暂时退化至8岁左右,并且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
艾心的喉咙处像是卡了根鱼刺,她双手紧握成拳,尽量面不改色地问:“还有吗?”
巴迪摇头:“没有了艾心姐,等上岸后会有更先进的医疗设备,可以再做进一步检查。
你别太伤心了,你的身体现在也很虚弱,不能再大悲大伤了要不然……”
艾心明白巴迪的意思,她一只手撑在床尾挡板上努力镇定下来,轻声说:“巴迪辛苦你了,麻烦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单独跟她说两句话。”
巴迪见艾心如此悲伤还想再劝劝,可眼尾余光瞥到玻璃窗外的虞丘鹤对她招手,示意她出来,巴迪也只能慢吞吞地走出去。
巴迪看着站在门外的贺松和虞丘鹤,不解地问:“你们都不进去劝劝吗?她总是这么哭身体受不住的。”
他们又何尝不知,但这个时候任何人劝都无济于事,只能等艾心自己走出来,哭亦是一种释放。
虞丘鹤轻启朱唇自言自语:“把腐肉剜掉,新肉才有机会愈合、结痂、脱落最后变成好肉。”
而艾晴消失的这五年,艾心所承受的一切就是腐肉。
现在人既已找到,把这五年的辛酸疲累委屈全部释放出来,接受现实、回归正轨、最后开启新生活。
虞丘鹤望着艾心,轻拿起艾晴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她微红眼尾的泪水缓缓滑落进艾晴掌心。
这一滴泪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这一幕同时极大震撼到了虞丘鹤。
“她选择折磨自己的肉身,不在乎肉身一遍遍地求饶。”
“甚至肉身越痛她的灵魂便更快慰,饮鸩止渴似的快慰能有一瞬抚平她心底的愧疚与思念。”虞丘鹤眼中透着看破生命的悲悯。
站在虞丘鹤身旁的贺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上次不说会去查吗?那个真是她亲姐姐?那她姐什么时候失踪的?”
虞丘鹤双手插兜缓慢退了几步,背靠在船壁的窗户上,悠悠回答贺松这一连串的问题:“根据我的背调,这船上80%的女人都是于甘洲地下城初次被拐,全部是完璧之身。
余下20%搜罗于甘洲地下城的灰黑色区域,属于容貌绝美技术上佳,能歌善舞有一技之长的女子。
艾心的亲姐姐艾晴属于后者。
于五年前艾心18岁生日当天,23岁的艾晴在雨夜被强撸迷晕,后被卖到18号地下城188层的销金窟。
从此,开始长达五年的强迫接客。
凡去到那里的嫖客皆挥金如土但怪癖暴戾,艾晴在半年之后便精神失常。即便是这样,对于那些客人来说也无所谓。
直到上个月,艾晴咬残了好几个客人。
之后,销金窟的老板将她转手卖给,这艘船的负责人嘉章城干。他是甘洲掌权人棽笑的手下,黑泽下面的五大负责人之一。
这条船固定路线会先去白洲附近的闲适助眠圣岛,由岛上人挑,船舶停靠一日。
隔天启程前往白洲,进行医军色方面的交易,最后抵达尚洲消耗掉余下人员。
起终点一律是甘洲,半月1次1月两次,一年24次偶尔25次。
船上人只负责海上运输,至于其他分线下的运输分配交易,他们一概无权知晓,大家只是负责自己的一环。
自艾晴失踪起,18岁的艾心就放弃了学业。
她在甘洲一家高级连锁甜品店,任职初级研发管理层。做半年休半年,半年干完一年的工作,工作强度奇高。
本来以艾心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高级研发管理层,只是她学历不够加上公司以提供给艾心特殊的工作模式为由,限制艾心的晋升。
另外公司还广裁研发团队人员,让艾心一个人独挑大梁。
一个人当十个人用,不过艾心也没办法,业界只有这一家公司愿意给她提供这样的工作模式。
她高中时学的专业便是烘焙甜品研发,她不能失去这份专业对口,收入尚且可观的工作。
余下半年,艾心会通过各种途径买消息,不过大多数是骗子她却不肯放过,依然坚持蹲守每个地下城。
艾心五感之所以异于常人,是因为18岁的时候反复高低烧后意外获得。她觉得那是神弄瞎她的双眼后,又赐予她的导盲杖。
找艾晴的那半年艾心会疯狂酗酒抽烟,她觉得会让自己的五官更灵敏,其实只是心理作用,不过是想把灵魂之痛麻痹掉。
这五年里姐妹俩都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