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声啊?怎么好像是应大夫屋里传来的?”村民都起了,听到这声惊叫,纷纷涌到应见画家中。
最着急的还数隔壁黄家,黄大伯急匆匆推开门,大喊:“出啥事了!应大夫、应大夫你还好吗!若无事吱个声!”“哎呀磨蹭什么!你倒是进去看看!”黄伯娘一把将他推进去,顺手塞了一柄菜刀。
于是黄大伯舞着菜刀,一瘸一拐地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数个壮汉,势要把贼人拿下!
却不想迎面撞上了神色慌张的应见画。黄大伯及时收刀,上下仔细打量他,惊魂未定:“应大夫你没事吧?那贼人呢?”
“贼人?”转醒不久,应见画脸上还带着竹枕压出来的道道红痕,这会简直成了惨遭毒手的铁证。乡亲们捶胸顿足,口中嚷嚷着“这可是我们武陵村最俊的少年郎”,报仇之心空前高涨,等不及主人开口,一窝蜂挤入室内。
应见画回过神,刚想出言阻拦,一切都已经晚了。
“吃俺一拳!妈呀,居然、居然是个女贼?!!”
听着身后走调的尖叫,他缓缓闭上眼。
妖怪呢?妖怪怎么不出来把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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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应大夫家昨晚进了个女贼!采花大盗!”“哎呀你的消息不准,分明是狐妖!专门吸人精气的那种!老骇人哩!”“错了错了都错了!俺侄子早上亲眼看到的,是个脸色煞白煞白的女鬼,舌头有那——么长......”
武陵村消息闭塞,村民没其它消遣方式,往上数三代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来覆去地讲,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桩新鲜事,可不添油加醋往外传?是以应见画虽然极力澄清,但也无济于事。
他快步路过,低着头不发一语。有村民没赶上今早的热闹,追问:“应大夫要人帮忙不?家里可还好?”
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一口回绝:“不用,很好。”
还有人不死心,一定要看这个热闹:“俺家小子最近肚子不舒服,待会去找您看看。”
他头也不抬:“既然肚子不舒服就不要走动,我上门看也一样。”
如此阻止了一波又一波好奇心旺盛的村民前来围观,他终于背着柴禾返回家里。武陵村地处南方,冬日对柴的需求量不大,所以开春了也能捡到一些。以往他一个人事事都用热水,现在多添一位病人,干柴的消耗量剧增,两天就用完了之前的存货。
黄大伯推门而入的时候杜知津就醒了,即便应见画立刻关上了房门,可她还是听了一耳的流言。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闭塞的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陌生面孔,尤其她还是重伤,极有可能引发村民们的恐惧,甚至应见画也会引火烧身。
家里的刀有些钝了,劈柴颇费力气。应见画在一阵一阵的砍刀声中回答她:“那你就快点好起来,结完诊费赶紧走。”说完,他揉了揉被震得发酸的手腕,开始思考从哪个角度劈下去更节省力气。
杜知津留心到他的难处,主动提出:“你用醒月吧。”话音落下,醒月飞至他身侧。他看向剑修的剑,剑刃光润如镜,清冽纯粹,似能映照万物纤毫。
应见画没接,依旧用刀:“你的剑不该用来劈柴。”
她反驳:“没有什么该不该。柴刀亦可杀人,它只是一把剑,一件死物。”
他无心与她争辩,任由醒月固执地停在周围。良久,他朝屋里的人喊:“把你的剑收回去,今早才喝的药。”
言外之意是,少折腾。
屋内不声不响,他朝里瞪一眼,醒月瞬间消失。
又过了会,里头传出杜知津犹犹豫豫的声音:“不然,我替你生火?”
她对待在应大夫家里白吃白喝感到很过意不去,剑修身无长物,一时半会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报答,也就能让他在生火打水等地方便利一点。
这回应见画同意了,她不由松一口气。
晚饭依旧是白粥青菜和鸡蛋,只不过应见画事先和她说明:“这颗蛋是和邻居借的,你不吃我原样还回去。”彻底打消了她分一半给他的念头。
一餐无话,他照例在院里洗碗擦身,杜知津躺了一天,这会脑子比白天还清醒,看着他翻出一卷破破烂烂的铺盖,往地上一扔,合衣躺下。
大概是家里只有一床棉被,他身上盖着一件外衫,瞧着十分单薄。
她道:“夜里冷,你还是上来睡吧。”
“不用。”应见画翻身背对她,语气和初春的夜一样冷。
月辉透过掉了一半纸糊的窗子洒在地上,刚好照到他的长发,为他镀上一层冷冷的光。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年久失修的柴扉被风吹开,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这是他的家,他早就习惯这里的一切,今晚却久久无法入睡。
榻上那人,大抵也是如此吧。或许睡惯了红罗软帐,根本无法适应简陋的草席。他有些恶毒地揣测。
半晌,他终于有了困意,隐隐约约听到她说:“......好梦,应大夫。”
“一切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