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自己很冒昧,为什么还要问?”应见画反问,“再者,我和她是何关系,和你又有何干?”
被劈头盖脸的怼了一顿,陆平也不恼,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我听木姑娘说她是你的病人,那木姑娘的病要紧么?”
一看他满脸关切的模样,应见画心里就燃起一股无名火。这人怎么回事?没见杜知津都病成那样了,还只一心想着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事,他的关心竟如此肤浅?
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应见画面不改色地扯谎:“要紧,她...无法生育。”
反正杜知津是修道之人不掺尘缘,此生大概不会怀孕生子。
对普通男子而言,单单无法生育这一条便足够他们望而退步。他本以为陆平也是这样的人,未料到陆平说:“两情相悦,悦的是彼此的人、也只是彼此的人。无关父母兄弟,更无关祖宗后代。”
“或许应大夫很看重血脉传承。但我粗人一个,也不是什么名门望姓,夫妻恩爱便好,不在乎什么子子孙孙。”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反倒衬得应见画心胸狭隘非君子所思。应见画气得把手里的艾木掰得咯咯作响,冷冷盯着他:“粗人一个?我瞧着陆捕头倒是伶牙俐齿,颇有秀才风范。”
秀才在别处或许是夸人的话,在锦溪城却绝不是。只因前几年出了个作恶多端的钱秀才,凭借拍溜须马的功夫傍上了承端郡王,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无恶不作。最后落得个溺水而亡的下场,有许多人说是从前被他害死的那些人报仇来了。
应见画说陆平“颇有秀才风范”,几乎就差指着鼻子骂了。陆平面色稍沉,扬起的唇角也放下去,突兀地问出一句:“你对木姑娘......”“姊姊你看!这里有只好漂亮的蝴蝶!”
“呀,蝴蝶旁边怎么还有块石头呢,走开走开。”
面对红花的童言童语,杜知津很想说石头天生就在那里,要挡路也是蝴蝶挡了它的路。但她看着小姑娘快眨抽抽的眼睛,把话咽了回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听到脚步声,陆平倏地站起身,抬头挺胸,并把花藏在身后。
一扫刚才的沉郁,他朝她一笑:“木姑娘,你回来了。”
杜知津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她对这个捕快的印象还不错,回以微笑:“好久不见。”
红花看看牵着自己的姊姊,又看看脸色黑得和夜晚一样的应见画,默默松开了手。
应大夫,红花只能帮你到这了。
“也没有很久。其实、其实我昨天就想来寻你了,不过雨下得太大,县衙忙着修缮水利,实在腾不出手。”“哦?修缮水利?这可是件大事。锦溪城城如其名,临水而建,梅雨......”“咳、咳咳!”
眼见两人就要若无旁人地侃侃而谈起来,应见画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果然,杜知津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快步走到他身侧扶住他:“你怎么了?可是风寒还没好?”
他没说话,纤长而浓密的眼睫低低垂下,拢住眸底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只隐约流露出一种朦朦胧胧的哀怨。她想起昨晚他烧得最严重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担忧道:“别在外头待着了,回屋吧。”
“应大夫病了?医者不自医,万不能掉以轻心。”陆平作势要扶人,然而还未近身,便被应见画拍掉他的手。
“啪”的一声,很清脆,像扇在人脸上的耳光。
杜知津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异样,立时上前隔开他们,对陆平说:“先失陪一会。”
陆平点头,望着她搀扶着应见画的动作,若有所思。
应大夫对木姑娘,似乎不仅是医师对病患的态度。
————
应见画发现,自从遇到杜知津之后,自己就变得极易反悔。
比如某个神智不清的夜里、比如方才。
他大可不必对陆平动怒,更不必做一些卑劣的争风吃醋的手段。杜知津和陆平于他而言不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吗?难道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加在一起就变得重要了?
所以,当杜知津再次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时,他拒绝了。
“他在外面,你去罢。”
他扭头不去看她,盯着墙边的茅草屑。
这是今早他们一起修葺屋顶时落下来的。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抿了抿唇。
她今天能帮他修屋顶,或许明天就能帮陆平修屋顶。于她而言,他应见画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她独自出来,陆平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如何?应大夫的病很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去镇上请大夫过来?”
杜知津摇摇头,谢过他的好意:“今早便已好转。应该是身体太弱,还吃不消长时间在外面走动。”
“这样啊。”陆平点头附和,“也是,应大夫是医师,成日坐堂看诊,不像我们捕快日日操练、东奔西走。”
“对了木姑娘,我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
话音落下,他从身后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束,眸光清澈:“上次去后山,我见你一直看着这花,猜测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