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杜知津不是没想过该如何报答应见画的救命之恩。
民间话本里的以身相许第一个跳过。金银钱财、功名利禄,虽然短时间内她做不到,但只要应见画肯等,她就能给。
但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她发现应大夫对为官做宰嗤之以鼻,对钱财也抱着“温饱即可”的超然态度。
一言以蔽之,无从下手。
可她万万没想到,应见画的要求竟如此简单。
“只是带你看看锦溪城吗?”她反复求证,得到同一个回答。
“当然不是让你带着我走一圈。”应见画补充,“我想......坐你的剑看一看。你不是说‘富有天下的并非帝王而是行人’吗?我此生大概是走不出锦溪城了,那就好好看看它吧。”
杜知津一愣。
居然是她的话......给了他启发吗?
见她犹疑,应见画眼神黯然,低声喃喃:“只是这样,也不行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拂过杜知津的心头,令她一颤。
她猛地抽出两柄剑,摆出“请”的姿势:“任君挑选。”
闻言,他惊喜地扬起唇角,眸底滑过一丝璀璨光华,让人移不开眼。
麻衣素衫,却因为他的笑熠熠生辉。
“谢谢。”他轻声道。
杜知津摸了摸耳朵,只觉春日里的飞絮真讨厌。
撩过耳廓,引得一阵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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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津的两把剑中,应见画和醒月比较熟悉,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醒月。
但因为他没有修为无法御剑,必须依靠杜知津不断维持,所以两人一前一后,不能离得太远。
对此,杜知津提议:“不若我们共乘一剑?”
这样省时又省力。
应见画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
他还记得上次两人御剑上山,因着只有一把剑的缘故不得不同乘。醒月平时看起来挺魁梧,可怎么一站上去,两个人竟离得那样近?
近到他一低头,入目就是她梳成一把的发丝。
她都不在意自己穿什么,更不会在意用什么绑头发。故而她的头绳有时是剑穗,有时是草茎,有时候干脆捡一根小树枝盘上。
她今天的“簪子”和那日的一样,都是桃花枝。
陆平送她的那束花里的桃花枝。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仙法,几日过去,桃花依旧灼灼,明媚得那样刺眼。
他看得不舒服,索性闭眼。可闭眼之后其它感观被无限放大,他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以及同他一模一样的皂角味。
是了,他们同吃同住,身上的味道当然相同。
可他就是没由来地心慌,觉得脸上很热。山风很冷,靠近她的地方却滚烫。
今天总比上一次要好些,起码两个人分了两把剑。应见画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他会不会、掉下去?
“你害怕?”杜知津察觉到他的紧张,问。
应见画坚决否认:“不怕......啊!”
话音未落,一阵猛烈的狂风袭来。若不是杜知津反应及时,他现在已经落入深渊粉身碎骨了。
杜知津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强装镇定,想当年第一次御剑,她有好多师兄都吓哭了呢。
不过她自诩和红花学了很多为人处世之道,现在已经懂得“看破不说破”。
所以,她没再提共乘一剑,而是递过去一片衣袖。
“嗯?”
见应见画没反应,她耐心解释:“这样抓着,会好一点。”
抓着衣摆?当他是红花吗?
应见画死不屈服:“都说了我不怕。”
只是御剑而已,有、有甚么可怕的。
杜知津思考。
杜知津顿悟:“那,我怕。”
他猛地扭过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是......”
然而“你可是剑修”还未脱口,只见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摆,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演:“啊,我好怕,所以要牵着。”
“现在可以了吗?”
应见画紧抿着唇没出声。
半晌,风中飘来他模模糊糊的妥协。
“......也不是不行。”
————
上一次太匆忙,根本来不及体验。如今应见画方才真正体会到,何为“乘云气,御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