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的照明突然切断时,众人都并没有多想,雨季电压不稳是常有的事,有人立刻自告奋勇地起身道:
“林主任,我会修电闸,我去看看。”
那人走到门口,手掌按下门把的瞬间,一道炽烈的白光尖啸着自空中划过,林榆瞳孔骤缩,立刻喊道:“趴下!”
轰——
炮弹落地炸裂的轰然巨响盖过了林榆的呼喊,众人就近寻找掩体,一阵地动山摇,随后响起了紧急肃清状态启动的警报声。
接受过基本培训的居民都清楚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意味着什么,沉寂两秒后,场面炸开锅般彻底混乱。
教室大门被撞开,越眠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看见不少人边尝试联络亲友边慌不择路地奔向室外。
火也是在这个时候燃起来的。
越眠望向窗外,隔着数栋居民楼,滚滚浓烟自远处升起,火光冲天,将断电后半昏半明的环境映照成刺目的红。
一团看不清形态的灰色出现在视野尽头,越眠本以为那是随风飘来的浓烟,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团灰色有生命似的直直前冲,距离拉近,几秒过去,模糊的一团逐渐清晰为密集的小点。
室外,冲在人群最前方的人最先看清这团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那人骤然停步,转身向回逃跑,同时挥舞手臂向人群高喊了些什么。
没人听清他的话,那团灰色像巨轮碾过他,那人的身躯毫无招架之力地栽倒下去,瞬间成了一张瘪塌的皮。
污染从此刻开始扩散,室外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又在十几秒后以诡异的姿态抽搐着从地面爬起,肢体扭曲异变,每迈出一步,那些人身上属于人类的部分就更被污染吞噬掉一分。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林榆,她快步奔向大开的大门,同时提高音量向所有人喊道:
“关紧门窗!拉上窗帘!”
林榆的话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众人的回应,就算能抵挡一时又如何,不少人瘫坐在座位上,只愣愣地望着窗外不断逼近的怪群。
幸好,并不是所有人都甘愿坐以待毙,尚不肯放弃希望的人陆续起身,越眠离前门最近,他小跑向前门,拉住了一个仍要离开教室的陌生人。
越眠道:“您好,外面很危险,请待在这里。”
那人不理会,推开越眠仍要往外走。
这很耽误关门,越眠有点不高兴,他不理解这人干嘛非要出去送死,更加用力地拉住了那个人。
“你放开我!我爱人还在外边,我要去找人!”
那人怒急交加,猛推了越眠一把:
“待在这儿也是死,你有空拦着我,不如想想自己有什么遗言要留!”
越眠没能拽住他,林榆赶过来,把那人推出去后帮越眠一起锁上了前门。
外面危险重重,居民区燃烧着熊熊大火,道路上全是游荡的污染物,离开只是加速死亡而已,越眠不明白林榆为什么不帮忙拽住那个人,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能救人却没救成的感觉,急道:
“老师,他找不到人的,不能让他出去送死!”
林榆摇头:“让他去吧,诺尔的恋人断了腿,没有逃生的能力,他宁愿死在去找恋人的路上。”
越眠不解地看向林榆,单纯的目光里写满了疑惑,林榆知道他没法完全理解自己所说的话,她叹了口气,抬手抚过少年的头,温柔的声音下隐藏着无可奈何的悲恸:
“这么年轻漂亮,连恋爱都没有体验过,怎么就要先面对死亡了呢。”
教室的门窗已经完全锁好,厚厚的遮光窗帘遮住了外界的所有光线,昏黑的屋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阴云笼罩的迷茫。
不想引来污染物,所以没有人说话,室外混乱的嘶喊声与逃窜声清晰得如在耳畔,众人心知肚明,就算能躲过污染物的围攻,等火势蔓延过来,依旧难逃一死。
越眠没想那么多,他正固执地摆弄着自己的通讯器。
没有信号,他的短讯没法发给路信洲,他不信邪,编辑了好几条说明详细情况的消息发出去,无一例外没能成功,他这才沮丧地把这个丧失功能的铁坨坨放下。
漆黑的室内逐渐响起了压抑的哭声,有人支撑不住地问出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我们是不是被基地放弃了,还会有人来救我们吗?C区不和城外接触,怎么会出现污染物呢?”
回答是砰地一声闷响,那是污染物扑到窗户上的声音。
众人呼吸同时一窒,大气不敢出,只盼着这只污染物是个例外,怪群能快点绕开这片地方,可惜,幸运女神似乎在这一天彻底抛弃了众人。
紧随而来的是愈加密集的撞击声,不计其数的污染物拍打着玻璃,噼里啪啦地狠撞上来。
怪群始终没有离开,窗户边缘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已经无法被自欺欺人地被认作正常范围内的声响。
这时,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那个,我、我关窗户的时候发现,有一扇窗户的锁,好像松了。”
如果绝望能发出声音,此刻的房间内绝对人声鼎沸。
一个青年红着眼睛拎起了说话人的衣领:“这么要命的事,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那人的声音尖利得像一柄磨薄到快要断裂的刀:
“我锁紧了!只是有一颗螺丝有点松而已!只要不对准窗户猛攻绝对不会有问题,谁知道外面的污染物为什么一直撞玻璃!”
“是哪扇窗户有问题?”
清润冷静的声音传来,那人抬头,看向突然出声的白发少年,颤抖的手指了指右上角:
“那一扇,上面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