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告诉你吧,两个男生谈恋爱,攻,顾名思义,就是比较凶的那一个,同理可得,受,就是受气包,比较柔弱的那一个。”
骆一梵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大大地“哦”了一声。
沈千帆继续低头弹古筝,在骆一梵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松了口气。
那个夏天,三个宅女,在沈家不到二十平的客厅,吵吵闹闹,不亦乐乎。
这个小丫头每天来自己家看言情小说,风雨无阻,沈千帆看着骆一梵这样的熊孩子,直摇摇头。
“骆一梵,你这个年纪,怎么能天天看言情小说?你现在应该多做题,多预习开学后的课程。”
“谁说的,我哪有天天看言情小时,我明明还看玄幻的,修仙的,权谋的,种田的。”
“你天天看闲书还有理了是吗?”沈千帆气不打一处来,“再过两年就要中考了你知不知道啊?”
“可是现在是暑假。”
“那你暑假作业写了吗?难道要等到开学前的一个晚上极限熬夜补吗?”
骆一梵小脸微红,说不出来话。
最后,沈千帆给骆一梵下了最后通牒,从明天起,骆一梵每天要带着暑假作业来这里,每天至少要写3小时作业才能看闲书。
学霸对学渣彷佛有着天然的磁场压制,陈如茜女士苦口婆心地哄骆一梵写作业,她左耳进右耳出,可沈千帆寥寥几句,骆一梵就老老实实地背着书包来沈家了。
令骆一梵感到奇怪的是,三令五申让她写作业的是她沈千帆,辅导她几题就火山爆发的还是她沈千帆。
耳边时不时就传来沈千帆的恶魔嘶吼,耳膜都要被她震碎了。
“这个知识点刚刚不是跟你讲过吗?怎么还不会?”
“不许抠手,再抠手就把你的爪子剁了喂狗。”
“都说要认真读题,别一上来就列公式,你脑子是被屎堵住了吗,就不会转一转吗?”
…………
骆一梵嗷嗷大哭,嗓子哭哑了,人也哭累了,可是作业还是得写,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千帆姐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逼我写作业?”
“我是替你妈管教你。”
骆一梵撇了下嘴:“你认识我妈吗?你就替她管我,我妈都没你狠,她下班了天天搁家看世界杯呢!”
沈千帆拿尺子狠狠地敲了敲她的头,痛得骆一梵大叫。
“你妈妈一个人养着你,多辛苦!你怎么还不知道要好好学习报答她,你知道吗?要是把平时养你浪费的钱省出来,她现在还用得着在电视机前看世界杯,都可以直接买机票去里约热内卢,去马拉卡纳现场看世界杯。”
骆一梵想了想,眼眶红了。
沈千帆自然是知道单亲妈妈养孩子的不易,她从小就看见妈妈凌晨三点就起床去早市卖菜。
她们家不种地,菜都是在批发市场进货,然后自己带到摊子上卖。
好的菜在批发市场都是靠抢的,为母则刚,妈妈每天都抢得披头散发,一回来都像打完架似的。
其实卖菜挣不了多少钱,但上大学后,妈妈每个学期都能给她5000元生活费,丝毫不比别的同学少。
天啊,她都不敢想象,每天一块两块地攒,要攒多久才能攒够5000?
沈千帆从未见过骆一梵的妈妈,但她知道,单亲家庭要将女儿养得开开心心,没心没肺,那位妈妈一定独自背负了很多。
沈千帆很心疼那位母亲。
“骆一梵,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拼命学习吗?念完研究生还要读博士?”
“因为你要追帅哥。小说里的女主都是学霸。”骆一梵一脸天真无邪。
“放屁。”
“那你要追美女吗?天呐,据说博士在拉拉圈很吃香!”
沈千帆举起尺子,骆一梵立刻不说话了。
“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以后找个好工作,挣大钱,让我妈过上好日子。”
“我觉得沈姨现在过得挺好的。”骆一梵边说边抠手。
沈千帆双手报臂,昂着头道:“好什么啊?我以后要让我妈过上真正的好日子。她喜欢看什么书就直接买,不用跑老远去图书馆借,不用跟年轻人抢书看。”
“我要我妈住大房子,家里请保姆照顾她,不用她每天早起干活,不用她辛苦准备一日三餐。”
“我要我妈身体不舒服不再舍不得去医院看病,不再一个人硬扛着。我要我妈报很多旅游团,把全世界都转一圈。”
“我要让我妈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衣食无忧,晚年幸福。”
骆一梵还是不懂:“我觉得能每天看小说睡懒觉已经很幸福了。”
沈千帆用力敲了敲骆一梵的脑壳:“你知道为什么你妈喜欢看足球,我妈喜欢看小说吗?”
“因为我妈喜欢内马尔,你妈喜欢霸道总裁。”
沈千帆顿觉自己是个人物,就骆一梵这破悟性,自己还能忍着辅导她好几个小时,还能忍住不杀了她,这定力,都可以去跟A股大战八百回合。
“那是因为看电视和看闲书不用花钱。”
“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她们这个年纪,肯定是喜欢到美容院美美容,买几个玉镯子金项链戴着,出门逛逛街,报个老年团到处旅旅游,种点漂亮花草,买些漂亮衣服,每天不用做饭,去大饭店里吃……”
“骆一梵,你要努力,早点让你妈妈过上好日子。”
骆一梵点点头,嗯了一声:“我也要生个女儿,好好孝敬老娘我。”
“啪—”的一声,沈千帆直接一巴掌拍在骆一梵后脑勺上。
一物降一物,那个夏天,骆一梵人生第一次将暑假作业认认真真完完整整地写完了。
后来的很多年,午夜梦回,骆一梵时不时梦到那个凶巴巴的姐姐在打敲她脑壳,大吼着:“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你这样对得起你妈妈吗?”
“再不好好学习,我要抽死你。”
直到现在,骆一梵还会时不时梦到沈千帆,每当噩梦醒来,她都会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已经毕业了,没事没事,沈千帆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大脑一片混沌,谁,沈千帆,死了?
她怔了两瞬才反应过来,沈千帆确实死了。
那个意气风发无比傲娇的女孩,她永远地解脱了。骆一梵擦了擦眼泪,继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