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去非拼命抑制住因为闷咳而微微颤抖的身子,拉住玉楼内正在跑堂的伙计。
“这里可有一个伙计姓云名起?”
“不,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叫红云起的。”伙计随手将手帕搭到身后,看向毕去非略显着急的面孔,好心地又添了一句,“你要是想找他的话,就去晏城郊区的巫山上吧。”
“他阿姐刚死,如今正是最为颓唐的时候,要是可以的话,就去安慰安慰他吧。”
巫山,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寒风呼呼刮着,半山腰的林子深处,立了一块石碑,其上题着红香两字。
红云起双膝跪在墓旁,面前放置着一实木的箱子,里面装着不少的信纸,大部分都已经被火烧得只剩焦黑的残迹,余下还未烧完的信纸顺着风姿态各异地燃着。
青黑色的火焰悬于夜里,红云起盯着燃烧的信纸,眼里晦涩不明。
“阿姐,阿姐,你为何要背叛我?我们一起生活在玉楼里不好吗?我跋山涉水来晏城找你,一心一意陪着你,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有我一个人陪你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你要不听我劝告,非要与那辛回舟在一起?”
阴风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毕去非脚踩着枯叶,一步一步靠近红云起。
红云起垂下的眼皮微抬,头偏过来看向毕去非,嘴角还攥起抹诡异的笑容。
“毕书吏,你怎么来了?”
毕去非面上严肃,右手按着严子皓给予自己的长剑,“我来此是因为我发现了辛公子的真凶。”
红云起面上秀眉扬起,放声笑了起来,眉间那一点痣像是活了起来一般,无端为他内敛的脸平添两分艳气,“毕书吏,我怎么记得我之前是托你找红香姑娘之死的真相。”
毕去非从腰侧取出六枚铜钱,重重掷于泥地之中,执起长剑抵在红云起的咽喉处,“辛公子,还有红香姑娘,都是你杀的吧。”
寒锋再近一点,似是马上就能割破红云起的喉咙,但红云起轻笑一声,”毕书吏探了如此多案了,却还是只是空口无凭,不知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吗?”
出其不意的,毕去非一个长剑挑起红云起的衣摆,其内侧赫然显现出一大片深紫的飞溅的痕迹。
若是细闻,还可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自衣摆处飘出。
“果然。”回想起之前在辛府所看的那壶中清凉透彻的茶,毕去非当时就敏锐地察觉到那绝非一般的茶,而现下终于可以确认那茶的种类了。
毕去非微清嗓子,声音透出不容置疑的笃定,“红云起,你的衣物的内侧有紫色,像是被水泼溅的痕迹,而且还有股茶香。”
“而这种特征,只有上贡京城的墨茶才可做到,墨茶不仅清香、香味持久,而且古时人们还将其作为染料,因为它萃取后遇丝绸便可变紫。”
“红云起,刚好你所穿衣物内侧是丝绸,因此会被墨茶染为紫色。”
“而这晏城仅此一份的,只在辛府才有的茶,红云起,为何你会沾上它?
红云起嗤笑一声,“是我低估了你呢,毕书吏,不过……若是我把你杀掉,那么,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你……”毕去非面上清醒,苍白的手指将长剑执于身侧,直直看向毫不畏惧的红云起,“你是没有弄清现在的形势吗?”
红云起裂开一抹笑意,毕去非警铃大作,心下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红云起拿起一旁还在燃烧的木箱,直直丢向毕去非。
燃烧的信纸飞舞开来,混着夹着火焰的木箱,扑向毕去非。
这家伙竟然耍阴招!
来不及反应的毕去非手刚刚拿剑去挡,下一刻她腰侧突然被抱住,正是严子皓揽住她的身子,凌空一踏至别处。
少年特有的清竹气息一下子扑了毕去非满怀,毕去非不自觉地攥住自己的衣角,感到心里似是被羽毛挠痒了一般。
严子皓微微扫过怀里的少女,毕去非长相斯文秀气,却是面色苍白,感觉格外虚弱。
而且虚虚一握少女的腰侧,便可知其身形单薄瘦弱,严子皓不知为何,心下起了莫名的情绪,轻轻将毕去非放下,慢步走到红云起跟前。
红云起身子紧绷,面上已然不复懦弱之意,漆黑的似鹰般的双眼紧紧注视着严子皓,
严子皓面上冷峻,身形微动,在几招之内近了身,干脆利落地用手刀劈晕了红云起。
毕去非嘴巴微张,愣在了原地。“县令……武功都如此厉害的吗?”
严子皓眸色冷淡,单手拎起红云起的衣领,转身朝山下走去。
感受到身后不动的气息,严子皓眉间蹙起,“你打算一人留在山上吗?”
毕去非反应过来,快步跟上严子皓,瞧着身旁少年俊朗的面孔,这位新来的县令可真是文武双全,估计……会打破晏城这暗河之下的平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