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忽然恢复活力,也不看谈令,甩着头挪到李子树下,闭眼不动了。
不懂它在闹什么脾气,谈令叉着腰又看了会儿,准备回去睡觉。
院门和楼下的大门都锁上,关了客厅的台灯,他端着手机和水上楼。
风声渐起,小楼后的树林被风吹得窸窣作响。
谈令洗漱完裹紧被子躺在床上,有点后知后觉的孤独。
以前的这个时候,周重一般会抱着游戏机敲开他家的门,有人陪着吵吵闹闹,他很少觉得无聊。
白天上班当牛马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孤独这种东西,看到他的工作量也会夹着尾巴流着泪逃走。
说不定还会把他拉进黑名单。
窗户处传来“砰砰”的声响,混在愈发明显的风声中,有种恐怖片的音效。
身上的睡衣紧困着四肢,谈令翻来覆去没有睡意,越胡思乱想脑袋反而越清醒,总觉得背后发凉。
“啪”的一声拍开台灯,他抱着被子打开弱智小游戏,把音量调到最高,终于玩出一身火气,安心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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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床上的人已然熟睡。
漆黑静谧的卧室里,一道虚影穿过门板,幽幽飘到床前,从下往上渐渐凝出实体。
月白色的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的腰带,往上是宽阔平直的肩膀,最后是俊美冷漠的脸。
男人身量很高,目光沉沉地落在谈令身上,像在端详什么罕见的宝藏。
片刻后,他俯身凑近,将滑落堆叠的被子重新盖在谈令身上,起身时,手指顺势轻点在他眉心。
微弱白光闪烁,男人悄无声息地匿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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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令刚睡醒就感觉有点不妙,他的后腰连着尾椎那一块,快要疼炸了。
起床气无处可撒,因为他连爬起来都艰难,只能趴在床上像条脱水的鱼一样,艰难呼吸。
本来想打电话求助,但几个瞬息后,那种身体断成两截的痛感却减弱了。
后腰有温热的东西贴近,谈令抓着枕头警惕扭头,却在看清背后白雾的瞬间恍惚睡去。
片刻后,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刚才的记忆已尽数消失。
谈令一无所知地翻身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又被温度冰到蹦回床上,重新用被子裹住身体。
还好有林田送来的衣服。
折腾了半个小时,谈令裹着宽大棉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楼。
现在才八点出头,往常这时他已经在早高峰的地铁上了,虽然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但生物钟一时还是调整不过来。
谈令盘腿蜷在沙发角落,透过落地窗看着远处天边的太阳发呆。
柔和的光线穿透院中薄雾,轻轻笼在他身上,连带额前自然垂落的发丝也蒙上一层浅金。
他面颊瓷白,浅色瞳孔透亮,跳跃的光点顺着长睫滑落到鼻尖,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形玩偶。
窗外的大鹅呆呆地伸头看,它背后的虚影也将目光长久地落在那人身上。
片刻后,玩偶打了个喷嚏。
谈令揉揉鼻子,把腿也曲起藏进棉衣里,垂着头认真在脑袋里写网购清单。
急需购入几块地毯,现在的地板太凉了,他不喜欢。沙发也光秃秃的,缺了点盖毯和抱枕。
不过这些东西澜城的家里都有,让周重一起打包送来也行。
谈令用指关节抵着齿缝磨,纠结半天,还是决定要重新买,毕竟总是要回去的。
趁着现在还有精神,他迅速量好尺寸,到熟悉的店铺下单。
一切买好,谈令拢着衣服到院子里看鹅。
洗干净的鹅和昨天的样子判若两鹅。
谈令蹲在旁边,看它迎着太阳扑腾翅膀,照例夸了句真乖,然后拎着水壶去厨房烧水。
他上班时每天至少一杯冰美式,有时被迫加班,半夜也照喝不误。
但上周体检查出一大堆小毛病,为了身体健康,谈令只能听医生的话多喝热水。
站着太累,他习惯性蹲在地上,看林田发来的消息:【你睡醒了吗?】
是要给他送早饭。
随手回句醒了,刚过五分钟,他水都还没烧开,林田便已经到了。
早饭换成了粘稠的红豆粥,加了一点点砂糖,是谈令昨晚特意点的。
医生建议早饭少喝粥,但他自己喜欢,所以建议不听也行。
他吃饭的间隙,林田走到院子里逗鹅,但鹅半点眼神都没分给他,老僧入定般面壁闭眼。
林田摸摸鼻子,后头便对上谈令弯着的眼睛。
饭后又休息一会,气温开始慢慢攀升。
谈令换了套稍厚的衣服,揣上手机和钥匙,跟着林田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昨天进村的时候他还在气头上,没怎么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村子里基本上都是二层小楼,看着很新,大路也修得齐整宽敞。
和他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林田边走边回应他的疑问,“村子以前的确很穷,后来突然来了群人,说这里风景好,想开发成景区办民宿吸引游客,还自费给每家都建了小楼。”
谈令提着竹篮,竹篮里装着摇摇晃晃非要跟上来的大鹅。
从他听故事的经验来看,林田这段话之后肯定会有一个转折。
果然,林田指着远处连绵的山脉,继续说:“房子建成之后,那群人非要进山里看看,也不让我们跟着。不过他们才进去半天,就狼狈地跑了下来,当天连饭都没吃就收拾东西走了,之后再也没来过。”
“联系不上?”
林田摊手,“号码都成空号了。”
那的确是很奇怪,谈令微眯着眼看山,脑海里闪过那道白影,“山里有什么?”
“就花草树木和小动物那些啊,还有村子里养的鸡,也会往上跑。”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总不可能像小说里那样,藏着什么山神,把他们吓跑了吧。
谈令挥散不切实际的猜想,重新回到他的养殖大业上,“村里有人养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