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赛场喧闹,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记者含着激动同时解说,“两位选手的比分一致,采用同中竞技加时赛的方式抉择出优胜者,选手到后场准备30分钟后将继续比赛!”
“比赛中,同中竞技的情况很少出现,这样一来,席夏和柏寒深两位选手出色的弓箭水平为本场比赛增添不少悬念,我们一起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席夏看到同中竞技的指示愣了一下,但很快整理好情绪退回本座。
其他淘汰的选手都已经离开,他能轻易的看见剩下的柏寒深,毕竟年龄尚小,忍不住好奇多向那方瞟了几眼。
灰眸少年穿着和他一样的射手服,脖子上的黑choker在白衣的衬托下更为明显,身姿挺拔,长相不像是国内的,以前的大赛上也没见过。
席夏的目光和柏寒深些微对上,眼神急忙弹回,抿紧嘴唇。
“后场休息!”
……
比赛后场。
同中竞技休息的30分钟内选手不能出休息间,不然视作违规,取消比赛资格。
席夏整理好下场要用的箭矢,在扳指和皮手套中选择了后者,然后在中指上涂抹防滑粉,一切做完还没有听见身后传出任何响动,不由得转头。
留给选手休息的位置上,柏寒深正襟危坐,默默地整理完箭羽后闭目歇息,竭力不发出一丝声响。
席夏走过去,单膝跪在他身旁,好奇地问:“这是镶嵌的鹰羽?”
柏寒深睁开眼,注意到席夏的动作,少年湿热的气息覆盖在手背,让人心痒痒的,他只能微微点头,并不敢直视那过于可爱的目光。
箭羽的种类有很多,一般都是采用火鸡羽毛,修剪得当的话效果都差不多,所以选手们在这方面很少有纠结。
但是鹰羽不太一样,它是采用鹰外侧的羽毛,因为数量稀少,所以价格比较昂贵,更多弓箭手买来都是作为收藏,很少在比赛中见到用鹰羽的。
“我能试试吗?”席夏不自觉地凑近观察,跃跃欲试。
柏寒深被他的气息烫着,脖颈上choker的凉意使人稍微平静,手指蜷缩,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
“可以。”他回答得慢。
声音就像窗外的雪,轻飘飘的,可能对国内的语言还不太熟练,最后一个字有些吃音。
席夏接过箭矢,柏寒深看见他左手中指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很特别。
少年正处于兴奋中,话也多了起来。
“我叫席夏,你叫什么名字啊?除了叶独息,第一次有人能和我比到同中竞技。”少年顶着头毛茸茸的卷发,摆弄手中的弓箭。
这并不是夸大其词,席夏在顾柔的安排下早已参加过他这个年龄阶段可以报名的各大赛事,并且每次成绩卓然。
贵族之间都会顾忌些面子,大家族子弟交流间也是轮着输赢,席夏却不愿意,他不在乎这些,导致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叶独息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顶灯光打在席夏的面部,他伸展膝盖稳定重心,视线认真的从箭尾掠过,延续到弓弦上下。
“柏寒深。”柏寒深一边回答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查弦的动作,心底默念几遍席夏的名字。
“你可真酷,在比赛时我就听见你的弦音了,和今晚的雪一样静悄悄的。”席夏遗憾的收回姿势,这支箭当然不能射出去。
柏寒深皱眉,他的面容冷峻,因此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
实际上,他只是为自己的理解困扰,在想席夏为什么说出听得见弦音,又用安静形容,难道是他的国语还不能支持交流?不由得有些苦恼。
还没等他想出个什么,席夏已经顺手撩起射手服坐在他身旁,动作洒脱自然,“嘿,你比赛引起弓返了吗?为什么刚才要闭着眼睛啊?”
有的,柏寒深想,而且在两人间的选手全都淘汰后,他也看到过席夏的几次弓返。
放箭的瞬间,箭矢高速脱离的反作用力带动弓的旋转,弓弦借由这股力翻到手腕外侧,十分帅气。
至于闭眼……
“过于追求弓返不是好事。”柏寒深想到练箭时族中长辈对他的劝诫,说,“太紧张的话我会闭眼让自己冷静一下。”
但你拉得十分漂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他把这句话压在喉咙里。
好像国内并不喜欢如此直白的赞扬,并且他第一次遇见能如此自然和自己说话的人,只能小心翼翼对待。
害怕表现不好吓到这只夏鸟,毕竟鸟都是害怕冬天的。
席夏眨眼,对他的话不在意,摆摆手,“好啦,这种话我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
他看着柏寒深像是被白玉裹着的手指嘟囔道:“只是觉得你的弓返一定很有力度,和叶独……”
“糟了!”席夏忽然反应过来,立马挺身去储存柜里翻找手机。
席夏有自信认为这场比赛他会和以往一样获胜,他会再次让叶独息做他的荣誉指导,所以还要先通知叶独息过来,这样五届青年大赛的荣誉加身,叶独息在叶家也能够过得轻松些。
席夏像只仓鼠,恨不得整个人在埋进寄存柜里,带来的东西掉落一地。
柏寒深看他如此着急,想要起身帮忙。
掉落的一个防滑粉的盒子咕噜噜地滚到柏寒深脚边,他捡起来,观察片刻。
这是一个木质的圆筒盒子,里面装着松脂做的防滑粉,用来防止射箭时手套打滑。
盒子整体颜色偏墨绿,表面刻有竹纹样式,底部歪歪扭扭写了个“夏”字,那“夏”中间的“目”还被刻意画成一只古怪的眼睛。
柏寒深轻笑,想要把它还给席夏,一抬头,就看见席夏怔愣不动。
席夏手机上点开的是个国内的娱乐软件,柏寒深只能凭借“席简”,“离婚”这几个关键词判断可能与席夏有关。
席夏拇指在屏幕滑动,上方的消息条不断跳动。
“啪——”
他扔下弓箭向门口快步走去,箭镞勾连衣服,想要将他挽留。
“席夏!现在青年大赛,最重要,比赛还没有结果。”柏寒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焦急地看着席夏的背影,口中好几个音都变了调。
可惜席夏听不见,听不见广播已经开始提醒同中竞技入场,听不见柏寒深在他身旁的话语,也听不见那一法槌敲定的声音。
席夏转身,眼眶泛红,可能是猛然接触冷空气的缘故,大开的门让风雪闯进,射手服张牙舞爪的像是要把他吞灭。
他迅速离开,门与门框猛烈击打,偶尔还能传来场所工作人员的惊呼,休息室的温度骤降,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暖意。
……
“怎么还不走?”
平民辩护人听到声音回头,原来是已经考取成为贵族辩护人的师兄,于是客气道:“资料上传后就离开。”
“那个啊——”师兄低头点燃一根烟,抬眼看了一眼辩护人手中的文件,“上不上传都无所谓。”
辩护人疑惑:“可是涉及到贵族的案子不应该更慎重处理吗?”
师兄吐出一口烟,表情模糊不清,“平民和贵族结婚的可不少,只有这次的案子闹得这么大,你认为只是一个简单的举报吗?顾家是一个中等贵族,再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家族如此丢脸。”
“你是说?”辩护人看着他。
师兄抖抖烟灰,“分明是有贵族故意针对顾家,叶家可是对顾家这块肥肉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以前怎么能忍住不动手,这份文件他们巴不得没留档才好,说不定这就是让你进入贵族圈子的一个机会。”
辩护人抱着资料沉默。
“不要对资本抱有希望,不要在底层无端幻想。”师兄拍拍大衣沾的雪,看他一眼后上车,“还想干得久,就回去多看登记系统,里面可有数不清这样的案子,记着你的前人是怎么做的。”
辩护人看着远去的汽车,只有前辈余留的烟味还笼罩在原地,让人窒息。
……
次日,柏寒深对国内比赛失望报道登上头条,国内媒体借题发挥,大肆宣扬国□□箭赛事日渐衰落。
与此同时,一条热搜迅速占领第一——席夏禁赛。
根据弓箭委员会决定,平民席夏参赛期间,谎报贵族身份,行为严重,禁止三年内参与弓箭竞技比赛。
这是官方的决策。
两条热度直接压下顾柔和席简的离婚事件,前一个评论下全是对国内赛事的骂声,后一个是对席夏离开的庆祝。
这个寒冬,比以往都要让人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