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尘回去时天空已然黢黑,空留了群星闪烁。
他是要去御书房报道的,他本想自己去,结果刚出了门,就被一群男男女女团团围住。
太监站了一整个屋外,掌事的女官面容严肃,站在屋外与他对视。
“今日你去御书阁为陛下排忧解愁,需得净身前往。”女官不苟言笑,说话也一板一眼。
排忧解愁?净身?
萧鹤尘大感不妙,还以为是什么变态的主儿,就有什么变态的仆。他慌忙退向屋内,立刻就要关门。
“我……我自己去不就行了!”萧鹤尘忙不迭喊道。
太监们在门外站了两排,恭敬道:“请您净身后去御书阁。
宫女颔首,在门边等他:“您快些去吧,陛下已经在等您了。”
萧鹤尘扶额,只得跟着人群浩浩荡荡地离开。
当他再次被扒光衣服,被一群人围着伺候洗澡时,他是麻木的。
杂役拎着一桶热水,“哗”一声加进浴桶,萧鹤尘再次喊了出来。
一抬头,竟然又是昨天伺候他沐浴的那位杂役。
“是你?”萧鹤尘意外道。
“嗯,是我。”杂役憨厚笑了笑,继续说:“昨天还问我陛下为什么不翻牌子,这不今晚就翻你牌子了吗?哈哈哈……”
本来觉得这人挺憨厚,结果此话一出,萧鹤尘立刻觉得这人阴险狡诈,还有点奸计得逞的快感。
他张张嘴,想要反驳,结果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最后只道:“你……你别乱说,我不过去面见皇上而已……”
算了,他也懒得计较,暂且把这“翻你牌子”当做一种恶趣味的比喻罢了。
萧鹤尘不得不说,这位陛下真是事儿多,他和着水声小声抱怨,一个人盯着指尖发愣。
整个屋内时蒸腾的热气,听不清声音,也看不见人的表情,只能看见身边影影绰绰。
雾气氤氲,弥漫了灼热,在空气中吞噬掉了最后的懈怠,萧鹤尘仿佛炸了毛的猫,神情紧张。周遭的环境也好想炼狱一般,飘散着魑魅魍魉般的鬼影。
萧鹤尘沉默的任人摆布,他不敢多说什么,所谓祸从口出,本身在这个陌生朝代,他一个外来人,话说多了自然露馅不成,更何况多说无益,他面对的是只手遮天的皇帝。
许久,屏风后传来老嬷嬷的声音,她高兴地问:“帝师大人要穿哪件衣裳啊,见陛下一定要穿的体面。”
宫女在屏风外传话,想要叫男杂役们帮忙捎个话,叫萧鹤尘挑选,萧鹤尘听见了,背对着他们道。
“随便哪一件。给我留件朴素点的就成,多谢。”
宫女应声退下,人影从屏风后消失。
“起身了,大人。”他在热气腾腾中有些困乏,直到周遭人将他叫醒。
他赤脚踩在氍毹上,杂役们忙里忙外,萧鹤尘任由他们伺候着,浑身困倦无力。
当为他换水的那位杂役将他扶到铜镜前坐下时,他还不忘道声谢。
在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时,着实有些惊讶。
他长发及腰,腰束上的仙鹤图腾精致细密,将他纤细的腰身完美展现。青绿色的长袍广袖,衬得他皮肤细腻雪白,额前几缕碎发,不偏不倚垂落于额头两侧,显出一股慵懒却清秀的美人风骨。
前来为他梳妆的掌事宫女在他身后看的发愣,许久,在镜子中对上萧鹤尘迷离狭长的一双桃花眼时,才反应过来,慌乱低头道歉。
“抱歉,大人,奴婢知错。”她小心翼翼上前,叩首请罪。
萧鹤尘轻笑一声,摇摇头道:“无妨。”
君子长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就罢了,还如此宽容大度,宫女愈发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萧鹤尘见她那副样子,主动开口解围,他指指宫女手上的箱子道:“我还要化妆么?”
宫女连忙接话:“哦……不用,大人五官端正,生得好看,无需浓妆艳抹,奴婢只是见您近日气色不太好,帮您遮掩些妆粉。”
“那好,劳烦您了。”萧鹤尘友好地笑笑。
宫女深吸一口气,上前去按捺着心跳,微萧鹤尘上妆。
*
屋内的季安舟放下毛笔,金丝瑶雀蹦蹦跳跳地在桌上欢歌,它跳上季安舟手臂,季安舟垂眸看看那一团毛绒,眼底不由得生起一丝温柔。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瑶雀胸前的白色绒毛上轻轻抚摸,瑶雀舒服得眯起眼睛,似乎在享受。
批奏折,练字,逗鸟,这就是季安舟平凡而枯燥的夜生活,当然,也从未有人试图打乱他的生活,也没有人真正走进过他的世界。
窗外寒风呼啸,黑夜压抑的可怕,他起身,背手站在窗边,任由凉意入刀割一般袭来。
他如此孤独的过了无数个日夜,在如此漆黑的夜里坠入梦魇,如此种种,往事种种,他几乎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性格像是密不透光的屏障,自从小那件事发生以后,就再也没有光芒降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