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繁华的首都歌兰蒂亚，烬往下飞了许久，才看到了第六重天的风景。

第六重天的都城是希尔斯，这是一座古典氛围极为浓厚的城市，由性格温和的天使长弗雷掌管。城市呈现规规整整的方形，仿佛是一本巨大的书籍，里面写尽了天国的历史。这里是智天使的聚集地，一些凡间的智者先贤若能受邀来到天国，亦或者死后升为天使，同样会被安排居住于此。每一天，希尔斯城中都会举行各种文学大会，学者们在文学大会上畅所欲言，一段段精妙高深的学术理论或是一篇篇动人心扉的文学故事就在这里诞生，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三界的各个角落。

在这个智者学者聚居的城市里，坐落着天界最大的图书馆——不，甚至可以说是三界最大。它甚至大过了智天使长弗雷的居所，严正地居于希尔斯城的中央，在三界生灵的口中被描绘为智慧的殿堂。这座图书馆也确实很受欢迎，凡是有机会来第六重天的生灵，都爱每天闷着头往图书馆里钻，沉浸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这里能找得到从创世第一天开始记载的世界历史，偶尔一些读者还能在魔法应用类书籍中找到小小的惊喜。

由于好学者众多，天界图书馆没有开放时间，无论何时都是敞开大门迎接前来拜读之人。一进雕花大门，所有来客都可以看见摆在大厅正中央的一人高的厚实书籍——天之律令。这部律令由安格斐涅斯联合其他炽天使编纂，交由烬过目了一遍。烬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而后这部律法就成了贯彻天国各方面的最高准则，无论是外族生灵进入天国被严厉审核的德行的标准，还是天使们在日常生活中决不能踩的界线，尽数记录其中。

想要在天国生存，就必须对天之律令烂熟于心。

烬绕过这部厚厚的律令，往楼上走去。他平日里都看魔法应用类书籍。对于魔法的研究，天界从未停止过，他也是。毕竟他虽然能使用力量，却一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对于天界学者们研究出来的魔法理论，他还是非常需要研读的。

另外，对于书籍里有些学者的明显错误，为了避免误导哪个魔法学徒，烬也会很好心地直接在书籍上作出金色批注。这大概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痕迹之一了，毕竟能收纳进天界图书馆的图书都有顶级咒语保护不得篡改，而烬的力量却能绕过保护咒语，轻轻松松地在旁边留下正确的注解。

来自于创世神的金色批注——这就是三界生灵们口中所说的天界图书馆的小小惊喜。

烬取了一本由弗雷所作的《高阶魔法应用理论》，坐到旁边看了起来。弗雷的魔法水平仅次于安格斐涅斯，书写水平也极好，一本书写得引人入胜，让每个学习魔法的生灵都忍不住越发深入，渐渐理解晦涩魔法背后的奥妙，繁杂的咏叹语似乎也成了逗趣的符号。烬也跟着弗雷的思路看得入了迷，心下快速推算着运行轨迹，忘了身边周遭的一切。

等到烬发觉自己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天使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烬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安格斐涅斯！

怎么可能？

“抱歉，打扰你了。”安格斐涅斯歉意地笑笑，“我刚刚在你身边驻足了好几次，但是你看得很入迷，就没有叫你。实际上若是刚刚魔法入门的话，你最好不要看《高阶魔法应用理论》，容易魔法理论基础不扎实。”

“你好。”烬合上了书，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来了一句。低阶天使面对高阶天使应该有什么反应？烬对于这方面一片空白，平时根本没有注意。

他也没想过会遇到炽天使，炽天使甚至还关注到低阶天使了。明明自己已经很低调了，白色双翼的辉天使一抓一大把，他们应该看起来存在感趋近于无才是。

头疼。

好在安格斐涅斯已经为烬的茫然无措找到了借口，体贴地说道：“你是苦修者吧？那么不必在意繁琐礼仪，你的所有身心都应该集中在神的身上。”

啊，对了，苦修者。烬从脑海中翻出这个设定，所谓的苦修者就是一心信仰神灵，不愿意被外物所困扰的虔诚信徒。他们被安排居住在荒凉的第五重天，由天国给养最低一级的基础衣食住行。

苦修者不一定都是天使，外族生灵只要能通过天国的德行测试，一样可以加入这一行列。凡界生灵往往称苦修者为“隐士”，而他们在天国非常低调，几乎很少离开第五重天。若是要离开第五重天游历，他们往往以薄纱罩面，以表示自己不在乎外在的表面而应当看到深入的真实。天使们见到苦修者倒也会顺便给他们提供一些便利，反正有天之律令在，天国不存在假冒苦修者的生灵。

苦修者罩头的方式，倒是与现在的烬一模一样。烬是直接用光之帏纱罩住整个脑袋，脖子上戴个简单的项链压住光之帏纱的布角。多余的光之帏纱自然地垂落在他的背上，随清风飘扬。

有点像一个布不够长的、凡间所称的晴天娃娃。

要不是担心飞行时风大，会吹落帽兜，烬就把光之帏纱当斗篷披了。

总而言之，目前为止光之帏纱将烬的脸从各个角度遮挡得严严实实，顺便还给烬套上了一层苦修者的身份。

“仅仅是辉天使就已经确定了成为苦修者的意愿，这份决心实在难得。”安格斐涅斯赞赏道。这也是安格斐涅斯注意到烬的原因，白色双翼天使一副苦修者打扮并不是很多见，看到这名天使还看错了书籍，在魔法上曾经教导千名智天使和几名炽天使的安格斐涅斯属实是看不下去，这才花时间过来出声引导。

烬含含糊糊地应了，而后手中的《高阶魔法应用理论》就被安格斐涅斯抽走，取而代之的是《魔法的奥秘》《致刚学魔法的你》。

草。

烬的内心瞬间长满了草。

“你先看这个吧。”安格斐涅斯说着，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一沓信纸，又掏出一根羽毛笔，很快就写好了一份书单。

那张写满了优雅字迹的纸就这么递到了烬的面前，烬默默接过，上面是一份完美的适合魔法初学者循序渐进的书单。

“按着这个顺序看下去，你迟早可以用到真正的高阶魔法。”安格斐涅斯温和地鼓励道。

烬点点头：“谢谢……殿下。”

安格斐涅斯充满赞赏地摸了摸烬的头，对于天国的无论哪个天使，他都属于长辈，理所当然地可以鼓励一发摸头。纠正了烬的错误后，安格斐涅斯也没有多做停留，带着身边的侍从径直下了楼往天界图书馆门口走去。

周围投来一些天使艳羡的目光，烬将书单揣进兜里，迅速躲进了高高的书架中间的过道。

有了这么一茬，图书管理员应该注意到他了，估计借高深的魔法应用书籍行不通了。烬只能用起了老办法，力量波动一闪而逝，几本想要的书就落进了他的随身空间。

使用随身空间还不能让人看见，因为掌握随身空间是炽天使级别的力量。

烬急匆匆的下了楼，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图书管理员叫住了他，道：“苦修士，刚刚安格斐涅斯殿下给你列了一张书单吧，若是你不方便找，我帮你找出来怎么样？”

“啊，不用了。”烬准备继续溜了。

“别客气。”图书管理员继续轻声唤道，“你离开第五重天一趟也不容易，花销也不小，一次到位吧。刚刚的书单给我看一下，我很快就帮你找好。”

盛情难却，烬只能慢吞吞挪到柜台前，交出了书单。

光之帏纱除了挡他的脸，另一大好处就是给烬提供了一种安全感，让他面对陌生生灵的时候不至于显而易见地气弱。

哦对了，现在还能遮掩烬脸上长草的表情。

安格斐涅斯影响太甚，他到了哪儿，哪里就成了焦点。连带着被安格斐涅斯照顾了一把的普通天使烬，也一下子受到了更多充满善意的对待。

图书管理员果然很快就取好了书籍，甚至按着书单次序排好了。烬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随身空间，身边也没有背包，只能无辜地站在原地。

图书管理员啥也没说，直接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新的包来，把书统统装了进去，还递给他一个通讯卷轴：“等你看完，也不用专门送回来了，撕开卷轴告诉我，我去第五重天取吧。”

服务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