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予竹刚踏入房内,就觉发间一松,原是发簪被司少棠抽出。
霎时间,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带着潮湿的水汽散落在肩头。
“你……”尚未回神,整个人已经被一干燥的方巾包住。
司少棠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拢起她的秀发,轻轻擦拭道:“你受的伤明明更严重些,怎么不去找姚英她们帮你疗伤?反而还要过来帮我上药。”
“本来姚英是要替我上药的,但我见她嘴唇都冻紫了,就硬赶她回去更衣。后来想起你的伤都在后背,就想着还是先过来一趟比较好。”年予竹依旧一副清冷的样子,像是说着微不足道的小事。
司少棠擦拭的动作蓦地顿住。她望着眼前人还在强撑的模样,胸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扯过屏风上搭着的干净衣裙,不由分说塞进她怀里道:“多管闲事,自己都没有照顾好自己,先把自己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说完把炭盆往前踢了踢,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快速换了件干燥的寝衣。
但一时忘记年予竹肋骨受了伤,身体不便。待她换好出来时,恰好撞见年予竹慌乱地拽起衣衫遮挡的瞬间。
一闪而过的肩头有着一大片淤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司少棠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瓶,眉头紧蹙道:“明明伤得更重的是你,还逞什么强?”
年予竹苍白的脸颊倏地泛起一抹红晕,咬紧嘴唇似要反驳,却在撞见她执拗的目光后败下阵来,最终乖顺地坐在了床沿。
司少棠手上拿着药瓶,看着眼前人单薄的后背,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两人目前也就认识不过几日,帮其脱下里衣上药,是不是有些唐突了些。
司少棠将炭盆又往床边挪近几分,炭火噼啪作响:“你自己把衣衫褪下些,露出肩头就好。”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里…淤青很严重。”
在司少棠看不到的地方,年予竹微闭双目,睫毛轻颤。素白的中衣从肩头缓缓滑落,露出大片雪肌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司少棠看着她肩膀上的伤痕,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她知道肩膀处的伤口是为了救自己时,撞在古树上所致。肋骨处同样是为了救自己,才被蛇尾抽断的。
司少棠用手指将药轻轻涂抹上去,清凉的药接触在年予竹的肌肤上时,年予竹肩头明显瑟缩了一下。
司少棠心有不忍,低声说道:“你明明占了上风,再坚持会,那腾蛇必然落败,你可以不用受伤的。”
“可你会受伤的。”年予竹微闭着眼,耳垂红的似要滴血,手紧紧攥着里衣,生怕不小心会滑落。
司少棠莫名有些烦躁。她接近年予竹就是为了复仇的,可她偏偏总是搞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她明明就该掐断年予竹的脖颈,然后再出门杀了那商洛爻,逃之夭夭。
这样一来,日后那金泠化龙成功,一定会给渡仙门的人杀个片甲不留。以那疯子的疯性,恐怕渡仙门老祖的祖坟都得被她掘出来鞭尸。而姚英几人肯定会被她抽筋扒皮断骨,死状比自己前世惨上千倍不止。
复仇的计划已经在心里点燃,可当她触及那片淤青时,指尖却不受控地放轻了力道。
“你说那金泠的伤,到底有没有商洛爻说的那么严重?”
年予竹不知她心中所想,思考片刻后答道:“应该没有,那金泠应该与我一样,只是皮外伤,打坐一夜便能好得七八分。刚刚商洛爻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说不定已无大碍了。”
那便算了……
既然金泠受伤不重,自己杀了商洛爻后,第一个抽筋扒皮断骨的说不准是自己。
司少棠紧绷的肩膀倏地一松:“这样啊……”
年予竹轻轻拉上里衣,转头对她笑道:“听到金泠受伤不重,你怎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哪有!快点帮我上完药回去休息吧,肋骨处我不方便给你上药,你自己回去处理吧。”司少棠忙转过身去,快速褪下里衣落到腰间,露出满背密密麻麻的红痕。
年予竹见她伤痕累累的后背,亦是一愣。
未干的血痕交错,被雨水泡得发白的皮肉翻卷着,有几处甚至还能看见细碎的沙砾嵌在伤口里。
想着司少棠为护自己受这么严重的伤,又淋了整夜的雨,也不见她向自己邀功、喊痛,愧疚的心情又多了一层心疼。
药膏在掌心化开,年予竹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处:“普世济人、惩奸除恶,乃我渡仙门人立世之本。司姑娘你又是为何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