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考虑到议员长在联邦近乎一手遮天的地位,这个所谓的“被搁置的议案”,还可以用一种更简单明了的说法来形容——
那就是,被上议院的掌权者,诺厄·维洛里亚圣阁下,亲自否决的提案。
秘书长欲言又止。
按理说,他作为副手,只需要严格执行议员长的吩咐即可,但眼下这桩公务,实在是令他这个幕僚长两难。
没错。
早在议员长和圣阁下缔结婚姻之前,双方就签下了婚前协议,该协议明确指出,对于所有双方意见相悖的重大公共决策,在不危及各自虫身安全、不损害各自核心政治资本的前提下,双方可以采取一切合法或不合法的措施手段。
但是。
但是……
作为雌虫,作为雌君,在自己的政治同盟、缔结婚姻关系的雄主遭遇突发事故时,第一个站出来趁虫之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好歹等一个不怕死的出头鸟呢?
万一圣阁下真为这件事不快,进而翻脸、影响到双方的合作关系怎么办?
没有回应。
亟需处理的文件还有大把,伊格里斯抽空抬了下头,诧异道:“有问题?”
秘书长保持表情不变,含蓄地提醒:“要不,您先换位思考一下,再来做决定?”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伊格里斯也不是什么独断专行的虫。他皱眉,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失忆的是他,他的雄主会是什么反应?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伊格里斯想到了。
于是他强调:“动作要快。”等他的雄主反应过来,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
秘书长:“……”
秘书长沉默了。
他稍稍侧目,静默,用看渣滓一样的眼神盯着他的直属上级。被盯着的那只虫懒洋洋地撩起眼皮,与他对视。像是意识到了幕僚长的言外之意,议员长的表情更接近疑惑,他反问:“有什么问题?”
所谓礼让,从来都是强者对弱者。
因为身居高位,因为生来强大,所以低下头,小心珍惜呵护孱弱的雄虫。
表面上是优势方对弱势方的一种权利让渡,其本质是利用条件性的、无伤大雅地给予,通过弱势方的被动接受,反过来强化现有层级秩序,顺便还彰显了一番自身的宽容、优雅和风度。
——但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
诺厄·维洛里亚,可不是什么需要呵护的弱势方。
那是真正盘踞在这个文明的社会顶端,是虫族文明这条庞大的食物链中,顶级猎食者一样的存在。
小看对方,是会死的。
在他的雄主面前展现他作为上位者的风度?真的假的?
他也配?
似乎联想到什么荒谬的事情,议员长先生短暂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他摆摆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去吧。”
伊格里斯漫不经心地道:“他没那么玩不起。”
……
同一时间,病房内。
几乎是在伊格里斯走出房间的瞬间,病床上,诺厄·维洛里亚平静地睁开了眼。
冷淡警惕,毫无波澜。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雌虫彻底离开,周边彻底静下来,精神感知中也不见任何异样,这才坐起身,靠在床头,悄无声息地从随身的空间纽中摸出一张纸条,食指一拨,便将其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
“当你打开这张便签时,你应该已经失忆了。
不用着急,也不必不安,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性格、想法和喜好,顺其自然、随心所欲,做你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但请无论何时,都牢记以下三点:
1.不要相信任何虫。
2.不必对外隐瞒你失忆的消息。
3.安全的时候,伊格里斯·奥威尔身边最危险。”
最后的落款赫然是……
——诺厄·维洛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