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啸阑看着她的手心,不由的好笑,明明这人片刻前还在和她谈买卖,威胁他。于是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莫不是忘了,这里是诏狱。”
赵柔柯咬了咬牙。
“是又如何,我跑得掉么?”
他拿出那铜筒子,一开一关,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姑娘能有此物,想必手眼通天,你若真跑掉了,我会很难看的。”
“......”赵柔柯气不过,垂眼就看到了白日里那双黑色锦靴,气极反朝他笑了。她笑得妩媚,极尽皮囊优势,竟让对方愣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赵柔柯突然向前,猛地抬腿就是狠狠一踩,那人躲闪不及,闷哼一声生生受下了。
她动作行云流水,踩完转身就走,看得那旁边的小旗目瞪口呆。
周啸阑走出诏狱时已经很晚了。天边一轮新月如钩,忽有风来,飞鱼服袍角在风中如飞,他抬头一看,月亮已经被遮住了,北镇抚司的衙门两盏灯笼照不进夜色漫漫,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待人影走近了,他问:“查得如何?”
程川走近跟他见礼,然后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赵清远除了二房和四房各自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外,他还有一个女儿,只是这个女儿是外室所生,一直养在京郊。直到十年前,这外室病死,这个女儿才找上门来,此女名叫赵柔柯。”
“虽说是外室,可赵清远既没送银子也没有遣人照顾,还是看病的大夫实在看不过去,留下了买棺材的钱。进入赵府,大夫人将她视作眼中钉,日子过得还不如府中的丫鬟,赵清远撒手不管。因此,缉捕名录上没有记录也是可能的,赵清远根本没承认过这个女儿。”
程川不由得带着几分气愤,纵是再薄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该如此。
周啸阑面上辨不出情绪,只问,“那乾坤筒什么情况?”
程川没有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幅卷轴,展开后是一幅画,画上画了一抚琴的女子,“大人你看这个。”
平常人可能看不出,可周啸阑弃文从武前也是在书画堆里泡了十年的,还曾被太傅收做门生。他一眼看出作画人功底深厚,此画线条连绵不断,悠缓自然,将女子的美感展现的几乎完美,使人挪不开眼。若非天才,非十年不能成。
周啸阑看了一眼画,又看了一眼程川,然而对方目光澄澈,让他骂不出半个字。
“你拿幅倚月楼姐儿的画像给我莫不是嫌禁令还抄得不够?”
“不是,主子。你看这左下方的印。”
听他一说,周啸阑仔细一瞧,只见在裙摆处有一画师的私章。
“尽欢居士。”尽欢,他咂摸着这两个字,熟悉无比,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赵柔柯进了赵府一直不受待见,可并未缺衣少食,甚至还有法子得到这高价的乾坤筒,真是奇怪。
周啸阑没了耐心,一巴掌拍在程川后脑勺。“少卖关子,你给我拣重点说。”
程川揉了揉被拍疼得地方,继续说:“赵柔柯进府头三年一直被欺压得狠,却也从未埋怨或是报复,直到七年前,大夫人本想设计让她落水,最后却给自己挖了坑,落下了病根。”
程川摸了摸鼻子,语气甚至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钦佩,“之后每回欺压,那些人都没讨着好。因此,其他人再也没敢得罪她,只划了一间耳房,吃穿用度都是她自己出。而出的这源头......”他点了点那画,“就在这。”
周啸阑蹙眉,脑子里将所有细节串起来,“尽欢居士是赵柔柯?”
“正是。”
倚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历年花魁的名号响得可不止京城,这功劳簿画师是头一笔。
除了花魁自身的才貌,更少不了画师替她们做画像传播美名。因此,画师是青楼的香饽饽,姑娘捧,老鸨也乐意有给她的“摇钱树”施肥的主。因为这尽欢居士,这几年间倚月楼风头无两。
只是......她一个不受宠的外室之女,哪里来的因缘际会学画?又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拥有如此画技?难不成真是天才?周啸阑自顾自摇摇头,他不信巧合,更不信什么一夜成名。多年来的办案经验让他觉得此女满身是谜。
“程川,你帮我办一件事。”
“主子吩咐。”
周啸阑对他细细吩咐了几句,程川虽有些疑惑,但也明白上令下达的道理。
“对了,此事你亲自去办。”
程川领命正要离开,眼角一瞥,刚刚没留意,此时看到他家主子的黑色锦靴上明晃晃一道灰印,细看他大人走路的神色也有点异样。
“大人,你这靴子是怎么了?”
周啸阑想起那双清亮的眼,
“哦。碰见只很凶的小狐狸。”
程川清澈双眼写满了疑惑,
“昭狱还有狐狸?真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