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脱外衣。我要去一个地方,现如今这一身不方便。咱俩换一身。”
她是个死囚,程川给她纸条上写的是周啸阑自己的府邸地址。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胆,把死囚往家里藏。
这一路过去不只有城防司的巡查,锦衣卫也有巡捕校尉,难保不被抓住盘问。的,因此它才要换身衣裳。
两人飞快换了衣物,还好赵柔柯平时穿的衣服都是素色,没有花里胡哨的女儿家纹式,让他换上,再用簪子盘了头倒也没有半点不伦不类,反而衬出几分官服穿不出来的少年感。
“嗯。不错,很衬你嘛。”阿七的耳根一下子红透了。
胡氏这时才悠悠醒转,她还没从死而复生的大起大落中缓过劲来就看见一个锦衣卫向她走来,定睛细看才发现是赵柔柯。
赵柔柯蹲在胡氏身边,耐着性子向她解释。
“三娘,当时在大牢里情况紧急未曾和你言明,那药是闭气丸。可以封住心脉静止血液流动,让人如同死人一般。接下来我们要去暂时的安身之处,因为我二人是死囚,难保不会被人怀疑,因此还得委屈三娘,假作被我押送的犯人。”
胡氏摇了摇头,轻轻揩去她脸颊的污泥。大难当前她的娘家人没有一个想着她,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明明一个人可以毫无挂牵,可她念着她从前府上的一饭之恩却保下了她。
“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活着就好。从今以后,咱娘俩好好活。”
她张了张口刚要问她承诺了那锦衣卫头子什么,却又止住了。她了解眼前这人的性子,没有主动告知一定是不想她知道。
况且知道的太多,忧虑就多,忧虑多了难免会让她置于险地,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嘱咐完三娘胡氏,赵柔柯就沿着京郊往城中的方向走,走前嘱咐那少年过一阵再离开此地。
阿七借着月光看向那单薄却坚定的背影,心里一阵空落落,冲那背影喊:“我们还能再见吗?我还没还你恩情!”
赵柔柯头也没回,往后挥了挥手。“这身衣服足够了!”指间月色流转,化作一片少年心事。
大宁自开放夜市后,宵禁持续到子时。赵柔柯一路走来还算顺畅,没有遇到什么巡查队。她脚步匆匆,经过这条街,再拐过一条小道,就到周府了。
一队巡卫朝她走来,打头那人身穿甲胄,腰挎陌刀。赵柔柯眼一瞥内心暗道:坏了。
她在倚月楼混迹多年,花魁娘子,乐伎小倌混久了自然熟了,熟了那朝堂什么消息她自然都能知道一些。其中城防司和锦衣卫互相看不惯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城防司暗骂锦衣卫是以权谋私的走狗,锦衣卫暗骂城防司是不干实事的酒囊饭袋。两队人马见面一般都互不搭理。
她正要什么都没看见走过去,擦身而过后,松了一口气。
“站住。”
一道粗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认命的转过身,城防司的兵马指挥使,正六品,她拱手行了个礼。
“大人。”
那指挥使看了看她,又看向她身后的胡氏。
“深夜你行色匆匆去往何处?”
“禀大人,我奉指挥使之命,羁押犯人前去审问。”
他将手放在腰间的陌刀之上,声音缓缓道:“可我记得,北镇抚司不走这条道。”
是了。
犯人审问都是在北镇抚司进行,她这不是给人送把柄抓么?赵柔柯蹙眉,这人真难缠!
飞鱼常服衬着一张素净的脸,两道细眉拧在一起,眉间沁出汗,秀丽鼻尖微微泛红,在这夜色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男人。
“你将头抬起来。”
抬头的那一瞬,那双眼让人心中一震。锦衣卫还有此等绝色?他的陌刀抬着她的下巴,那是一个极其轻佻的动作。
“身板比倚月楼的倌儿还细,你这样的竟也提得动刀?”几个兵卫放肆大笑。
那陌刀正欲从下巴抚上她的脸。只听一声铮鸣,一柄雁翎刀破风而来,那力道大概用了十成,陌刀哐当一声被震飞在地,雁翎刀斜斜插入地中,刀身泛着冷光。那兵马指挥使捂着手,虎口处已经渗出斑斑血迹。
他掉转身,握紧拳头,满腔怒气正要发作。却见街道北边来了一人,那人飞鱼服太过惹眼,不是周啸阑又是谁。
周啸阑慢悠悠走过来,他抱着双臂,仗着身高就这么斜眼瞧人。
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冷眼此时盛满讥讽,语气戏谑,“城防司连贼都抓不明白,也敢管锦衣卫的案子。”
二十年前一大盗将京城权贵巨贾偷了个遍,不但偷还挑衅城防司,将城防司兵器库盗了个干净不说,还留言布防漏洞太多,甚至给了解法。
那贼安分了二十年,后来照他所作改了布防倒是一直太平。这事一直是城防司的巨大耻辱,此刻被扎了肺管子,城防司一个两个都气鼓鼓。
“你!”那兵马指挥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奈何对方官阶大过,他只能忍下。小兵捡起他的兵器交还他,一队人就往南走了。
周啸阑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似有些惊讶。他从她身边掠过 ,抽出入地三分的雁翎刀,看也不看挽了个刀花,反手将刀收入刀鞘。
言简意赅吐了俩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