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骂骂咧咧,但是还是将秋月白送了上去。
倚月楼的雅间是上好的观景地,往年每到中秋节来临之前雅间就已经被订满,如今倒是便宜了他俩。
芸娘将那两个酒坛子往那窗前的桌案上一放,本来都走了,又忍不住回来,没好气地对赵柔柯道:“秋月白后劲大,你当心酒后被人骗。”
“知道了。芸娘。多喝的改日用画抵了便是。”她冲着芸娘笑,芸娘是在红尘里翻过跟头的人,说这话是为了她好。这人虽然爱钱,但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芸娘看着她那不争气的样子便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赵柔柯将桌案上的酒盏拿起,拔开酒塞,一股酒香袭来。她将酒斟满,一杯递给周啸阑,一杯给了自己。
这场景她自己都觉得很感慨,明明就在不久前二人还是官与匪的关系,如今却在一起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真是有意思。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内心必然是不好受的,更何况这等事还被她一个外人给撞上了。
便不好再拿这个事来搅他情绪。于是就扯了个其他的话题。
“芸娘这人吧。人还是很好的。就是有那么一点吝啬。秋月白轻易喝不着。你快尝尝。”
周啸阑接过她递过来的酒,轻轻抿了一口。入口酒香清冽,“是难得的好酒。”
赵柔柯看着他喝酒的样子,顿时眉头皱得像是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你这样喝有什么意思!秋月白,得这样喝。”说着她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翻转酒杯,抬头用下巴点了点他,示意该他喝了。
周啸阑挑眉,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一口便喝完了酒杯的酒。
一杯酒下肚,胸中那股子浊气倒是消去了不少。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对面的人已经双颊酡红,将酒杯扔到一边,然后直接举起酒坛豪饮。
周啸阑:“......”
赵柔柯对于自己的酒量一直自认为很好,但其实她只是个好酒却非常容易醉的家伙。
此刻她醉眼迷离,趴在桌案上,嘴里碎碎念。
周啸阑有点听不清,于是身体前倾,凑近了几分,方才听到她说的。
“你的兄长,想必是很好的人吧。”
周啸阑没想到她拉他出来喝酒,却是这个结果。他本不想和这只醉鬼聊天,却不受控制地回答。
“再也不会有人待我比兄长更好。”
那双往日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眼,此刻满是破碎的光。
“从前我淘气,总是受罚,可只要兄长在,板子从来不会落在我身上。”
“阿姊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其实很多次我也这样问过自己。”
“活下来的人才最痛苦。”
他说完这些又后悔了,自嘲道:“我和一个醉鬼说这些干什么。”
赵柔柯却趴在桌案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虽没有兄长,却有一个父亲待我极好。”
“他很疼我,从小到大也只有在我不好好学画的时候生气。”
周啸阑看着她的侧脸暗自出神,他知道这自然说的不是赵清远。
“可是,棺材打开的时候,我好疼,比头掉了还要疼。”她捂着心口,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眼看这人还要喝,周啸阑忍不住夺过酒坛。
他都已经忘了,今日本该买醉的人是他。他看着桌案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笑了。
修长手指拿起酒坛,也似她一般畅饮,烈酒入喉,一腔郁结化作酒气。
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句「重要的是活下来的人该怎么活」内心像是下了决心,
然后道了一声,“好酒。”
赵柔柯是被周啸阑从倚月楼背出来的。
芸娘看着醉醺醺的人,捏着帕子本想要让鬼奴接过她,却被周啸阑避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柔柯被人背走。
她看着那人背影,对着身边的龟奴说道。
“找两个人看着点。”
周啸阑没想到喝醉了的赵柔柯是这样的,宛如稚子。
她在周啸阑背上哭唧唧的。“我想我爹了。”
周啸阑侧过身,“好。我们去找你爹,你爹在哪?”
“我爹……我爹不在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周啸阑哄小孩似的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背。
“无妨。我们去你家,找你的家人。”
“我家在...在......”
他正认真听着,背上的人却没有再开口,呼吸均匀,已是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