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耳边传来模糊的嗡鸣。
“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难听出其中的戏谑和无奈,“再不醒,你那么大一个雌君可就没有了。”
奥菲的睫毛剧烈颤动,挣扎着撑开眼帘。视野里弥漫着浑浊的雾气,所有轮廓都融化成模糊的色块。
“……涅法?”他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猜你肯定看不清东西。”涅法叹气,“才几天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样。翅膀碎了,心也被掏了。你对自己的精神力没点儿数吗?你这身体没经历过二次觉醒,又这么霍霍,根本承受不住你那强到变态的精神力。”
他顿了顿,语气有点复杂:“……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母神开恩了……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你感到对身体的控制减弱,或者头痛,或者听到喧嚣的声音,不用担心,都是正常的,好好休养几天就会好了。”
奥菲艰难地扭头,看不清涅法的脸,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熟悉的声音源。他喉咙发干,嗓音低哑:“你刚刚说……喀戎……”
涅法一脸“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翻了个白眼:“拜托,你抓着人家的手往自己心脏里捅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你不知道帝国在‘雌虫伤害雄虫’这种事上处理得有多严苛吗?”
“就算是你主动,也改变不了‘他亲手刺穿了A级雄虫的心脏’这个事实。”
“我控制力道了,应该不会昏迷的才对……”
“确实有点奇怪,”涅法若有所思地点头,“明明抢救很及时,你的各项体征都已经平稳了,又用了珍贵的S级治疗液,身体早就没什么大碍了,可你偏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涅法斜睨着他,语气凉凉:“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医疗舰已经跟押送舰完成对接,你的好雌君在押送舰的拘留隔间那个鬼地方里待了很久了。你要是再晚点醒来,就得考虑是去星际监狱给他收尸,还是直接收骨灰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对了,在二次觉醒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再使用精神力了。不然的话,你俩就只能互相收尸了。”
奥菲猛地挣扎着从床上滑下,却发现自己径直穿过了涅法的身体,就像穿过一团虚无的光影。
“忘了告诉你,”涅法淡淡一笑,“这只是我预先录制的全息影像留言。你的意识一旦清醒就会自动播放。
你知道的,身为神使,我不能擅离帕尔米隆星,但既然能猜到你醒来后会说些什么,现在的我应该正在帮你跟那些负责虫交涉,我会尽力拖延时间的。”
影像中的涅法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必须抓紧了,奥菲。时间不多了。”
说完,全息影像缓缓消散,留下奥菲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医疗舱里,四周只剩下医疗设备微弱的嗡鸣声和他自己急促的呼吸。
————
喀戎跪在拘留间的地板上,两只手臂高高吊起,手腕早已被金属镣铐勒出深深的血痕,鲜红的血液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被重力牢牢压扁成一滩纹路扭曲的红斑。
四周毫无温度的白色强光,一刻不停地照耀着他,刺得眼球生痛。
他的身体被强制限制在五十倍重力下,重力场的压迫令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连呼吸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咽喉,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要从血管中爆裂开来。
他身上的衣服破损不堪,皮肉下交错着层层鞭痕,血迹干涸后黏在衣料上,撕裂时带出又一阵剧痛。
抑制项圈紧贴在脖颈上,不仅抑制了身体强大的恢复能力,也彻底切断了他对那丝临时标记后的若有若无的感知连接。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
押送舰的引擎开始预热,舱体微微震颤,即将与医疗舰分离,驶向那座永不见天日的星际监狱。
喀戎低着头,黑棕色的卷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喀戎上将。”审讯官冰冷的质疑单向玻璃外传来,“你一个S级军雌,怎么可能控制不住力量,伤害一位脆弱的雄子冕下?”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严厉:“为什么要伤害你的雄主?”
突然,拘留室的通讯器响起急促的呼叫声。
监管虫皱眉,接通了请求。
白墙上投射出涅法·希拉的全息影像,神使大人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各位,日安。”他优雅地欠身,声音却比平时更加正式,“我打来通讯,是为了传达奥菲冕下的意愿。”
喀戎的身体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的眼神从迟钝、迷茫,缓缓变得专注而锐利,像是从泥潭中缓缓睁开的兽瞳。
“他醒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涅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笑意微敛:“喀戎上将,很遗憾见到您现在的处境……但请相信,这绝非奥菲所愿。”
他顿了顿,语气罕见地认真起来:“作为他多年的友虫,我比谁都清楚,奥菲冕下有时候做事确实偏激,甚至不计后果。但请不要怀疑他对您的感情。”
涅法转向监控摄像头:“现在,我需要与你们协调奥菲冕下的授权。相信你们已经知道医疗署已经出具鉴定书,奥菲冕下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据我所知,目前他已经恢复意识,并第一时间表达了对喀戎上将的庇护意愿。按照你们帝国的法律,现在应该即刻中止一切处罚流程。”
押送舰内陷入片刻寂静,只有引擎的低沉轰鸣声在回响。
“涅法冕下……”审讯官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们并没有收到奥菲冕下醒来的通知……”
“那就请你们给他打个通讯。”
审讯官立即申请通讯连接,然而通讯请求一次次发出,却始终无虫接听。
此时,奥菲正踉跄地冲进走廊,瞳孔涣散失焦,仿佛两颗失去光泽的玻璃珠。临时标记带来的微弱感应残烛般忽明忽暗,时断时续地在茫茫虚无中牵引着他。
一个不留神,他重重撞上拐角处的医疗推车,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撞翻了消毒架,各种药剂瓶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透明的液体四溅,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散开来。
脚下一绊,他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膝骨与地面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